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方衛國幾人暗自唏噓。
“謝、謝謝。”
麥恩翠嘴唇顫巍,輕薄的紙條捏在手裡仿若千鈞,她也是在美容院迎來送往接觸過各個階層的人,肯定清楚這個看似舉手之勞的號碼意味著什麼。
面對這位“表嬸”感激涕零的目光,江辰沒有作聲。
江華姿適時上前,“那咱們回去吧,趕緊整理線索,我們快一點,張中全就能少吃點苦。”
麥恩翠點了點頭,抹了抹眼角,“嗯。”
“走吧。”
江華姿扶著她,“方哥,潘姐,改天再來看你們。”
“趕緊去吧。”
方衛國揮手。
麥恩翠緊緊捏著那張紙條,走到門口時轉身,默不作聲,朝屋裡幾人深深鞠了個躬,而後紅著眼,與江華姿離開。
“唉。”
潘慧複雜的嘆了口氣。
“看來人還是得行好事。老天爺一直在看著我們。”
方衛國感慨。
說完。
他看向江辰,走過來,輕輕拍了拍對方肩膀。
無論這個孩子做什麼決定,他都支援,所以他更清楚,選擇施以援手,多麼的不容易。
有些品質,是財富換不來,也不可取代的。
“有你這麼好的兒子,你爸媽不知道該多麼的驕傲。”
“江辰,潘嬸覺得,你做的沒有問題。”潘慧跟著道。
“我也這麼覺得。”
剛才還深沉持重的某人忽而輕佻一笑。
方家夫婦一愣,而後不約而同笑了起來。
方衛國再度拍了拍他的肩膀,用力了些,“好小子!”
這是。
一笑泯恩仇了?
閨女的事情這麼快就忘記了?
“吃梨。”
方晴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偷偷摸摸切了果盤端過來,每一塊插著牙籤。
潘慧覺得詫異。
怎麼女兒突然之間,好像又長大了一些?
今天表現也讓她這個當媽的,甚是欣慰啊。
方衛國渾然沒事人,拿了一塊,“嗯,真甜,這還是那個小朋友來的那天買的吧?”
說起這茬,他忽然想到什麼,問他眼中的好小子,“你是不是在巡視組裡有人?”
記得那小男孩的父親、那個頂天立地的瓦匠,不也是江辰透過巡視組撈出來的。
“方叔,不能這麼說。巡視組的職責是為民請命,對任何人都一視同仁。”
方衛國拿著牙籤指了指對方。
“門都關上了,你還給叔整這一套?一家人說兩家話是吧?”
這樣的話方衛國不是第一次說,可是今天提起來,好像夾帶上了不一樣的味道。
“就你話多。以為什麼都能外說?”
“我們又不會洩密。”
“這不是洩密不洩密的事,這麼大把年紀了,還像小孩一樣,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都不清楚?”
方衛國沒再辯駁,似乎覺得妻子說的也有道理,拿著牙籤剔牙。
“叔只是好奇心,當我什麼都沒說。”
“我在巡視組沒人。”
江老闆終究還是開了口,方家夫婦和張中全一家不一樣。
再者。
只是滿足下好奇心而已。
“但是是我打的舉報電話。”
方晴往嘴裡塞著梨子,安靜旁觀。
方衛國停止剔牙。
“你打的舉報電話?”
潘慧驚愕的問。
“嗯。”
“也就是說,巡視組是你叫來的?我可不可以這麼理解?”方衛國怔怔的問。
低調謙和的江老闆沒法反駁。
方衛國從嘴裡拿出牙籤,忽而又想起了那個小男孩來的那天,女兒給江辰送梨前,說的那段關於“審判”的言論。
他頭皮一時間開始發麻。
士農工商。
官本位。
這是上下數千年日復一日植入民眾內心不可撼動的傳統觀念。
或者說是這片土地基本的執行規則。
有錢和有權,那是徹頭徹尾的兩碼事。
所以哪怕在京都見識過長城總部,在方家夫婦心裡,這個孩子也只是一個了不起的青年企業家而已。
可企業家不是強權。
但是這孩子方才輕描淡寫的一句話,把他們有點整不會了。
一個電話叫來巡視組,這都多大的能量?
聽起來好像理所當然,可換他們打電話試試?
不。
他們甚至都不知道電話號碼。
“咔嚓。”
甘甜的梨子被兩排皓齒咬碎,發出清脆的聲響,方晴一邊咀嚼,一邊含糊不清的道:“我們國家雖然走的是社會主義發展道路,但也是具有自身特色的社會主義發展道路,所以有些東西,分得也不是那麼清楚。”
“啥意思?”
潘慧沒聽懂。
但方衛國聽懂了。
有些話,的確不是能隨便亂說的。
心裡明白就好。
於是他打斷話題,一針見血的問:“所以這次巡視組來,目標就是綠色置地?”
方晴搖了搖頭,這才是一家人不說兩家人,反正某人都開了頭。
她甩出三個字。
“不一定。”
方衛國瞠目。
不一定?
難道還有比綠色置地更大的目標?
“咔嚓。”
方晴一手託著果盤,又挑了塊梨放進嘴裡,看向某人。
“你也沒想到人家會硬剛吧?”
才把那些菸酒當舉報材料交出去的江辰莞爾。
他是不抽菸。
要不然就算將人家忘了帶走的煙抽完,他也想不通人為什麼能如此勇猛。
這要是放在掃黑除黑的電視劇裡,那肯定都是相當具有個人魅力的角色,指不定還能引起觀眾共情喜愛,說不準他還會被打成反派。
“人家這是要勝天半子啊。”
方晴咀嚼,嘴角滲出戲謔。
江辰平靜淡然,同樣玩味一笑:“他要是揣把狙擊步搶出來,我敬他是條漢子。”
狙擊搶?
潘慧聽得一愣一愣,情不自禁壓低聲音,“他們倆在說什麼?”
方衛國眉頭深鎖,若有所思,“不該問的別問。”
“你聽懂了?”
“廢話。”
“那你翻譯翻譯。”
“最近、少出門。”
方衛國老謀深算的模樣,以意味深長的口吻道:“多看看電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