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沙城出生長大,還沒有進過觀邸呢。”
傅自力眼神深沉,站在軍子燒烤店的招牌下,望著馬路上日復一日的車來車往,咧了咧嘴。
“今晚終於有機會走一遭了。”
————
夜色幽靜。
星光點點。
沙城最老富人區的一棟三層別墅裡,綠色置地的創始人樊萬里站在露臺上,居高臨下,俯視著“後花園”的景緻。
沙城的城市公園佔地極大,經過多次擴建,面積達到了驚人的70多公頃,有湖有山,有亭臺樓閣,嗯,還有動物園。
這座公園見證了沙城的歷史變遷,是一代又一代沙城人休閒散步鍛鍊的好去處,可是開個後門就到,將整個公園變成自己的後花園,放眼沙城,也獨此一家。
“人還躺在ICU裡,情況兇險,就算僥倖能活著,也是廢人。”
露臺上,樊萬里毫無波瀾的聽著電話裡的彙報,似乎對方講述的並不是一條鮮活的生命,而只是遠處微光湖面上肉眼不可及的蜉蝣。
“樊董,那個吳老六,真的不關在裡面?沒有什麼地方比裡面更保險。”
“保險嗎。幫人省事而已。只不過巡視組一個電話的事情。”
那邊瞬間啞然。
夜晚的露水比較重,尤其還挨著公園,氣溫偏低,可是並沒有任何人前來提醒樊萬里添衣或者回屋。
當然。
作為沙城首屈一指的富豪,肯定不可能沒有家人。
只是因為家人都不在這裡。
大人物,好像都喜歡獨居,不像普通老百姓,得了大房子立馬就想把一家人遷進來,越熱鬧越好。
安靜了片刻後,電話裡重新響起聲音。
“樊董,乾脆一勞永逸,讓吳老六永遠消失?死人才能永遠保守秘密,”
“秘密?有秘密嗎?”
“當然……當然沒有。”
“人命關天,不要抹黑我們沙城的治安環境。尤其還是在這個時間節點。”
“對不起樊董,是我欠考慮了。這個吳老六無兒無女,無父無母,唯一的老婆很早也跟人跑了,整個人瘋瘋癲癲,有點精神變態,就算有人和他聊天,也肯定是雞同鴨講,而且一個精神狀態不正常的人,也是沒有任何取證價值的。”
孺子可教。
這才是上位者需要的人才。
吳老六的確是變態,精神狀態不健康,可是這樣一個人,又是怎麼會乖乖聽從指令的?
辦法總比困難多。
只有用心,總能找到途徑。
“做的不錯。”
“……樊董,有一個問題、我不太明白,這個節骨眼,為什麼非得收拾那個姓張的?”
是啊。
這麼著急嗎?
螻蟻又無法搬家。
只要在沙城,隔段時間再踩死,不也一樣?
樊萬里自己其實也不明白。
當然。
這個世界很多事情,本來就沒有理由可言。
綠色置地能夠屹立不倒,並且還始終蓬勃生長,都願自於自身的力量嗎?
不。
是因為有栽樹人源源不斷的施加養分。
所以,栽樹人讓辦的事情,他如何拒絕?有什麼資格拒絕?
“做好分內的事。”
“抱歉,樊董。”
通話結束。
樊萬里慢慢的放下手機,眺望夜色之中的幽靜公園。
八點多的光景,隱約可以見到不少人在公園裡跑步健身,扮演著公園景緻的一部分。
當然。
這般完整的風景,沒多少人有緣欣賞。
“叮……”
手機再度響了起來。
樊萬里拿起,放在耳邊。
“樊董,查到了,那個姓張的有一個很遠的親戚,也是沙城人,他能夠叫來律師找我們麻煩,都是因為這個親戚的功勞。”
“而且前些日子鬧得滿城風雨的那個婚禮,也和他這個親戚有關。”
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
不對。
更準確的說。
是狡兔三窟。
想要秘密不被太多人知道,最好的辦法,就是把秘密拆分成碎片。
樊萬里一直有這樣的習慣,並且始終保持得很好。
“不是那個姓方的律師嗎。”
“不。那個女人只是一個幌子,背後另有其人。樊董,我們被矇蔽了。”
“誰。”
樊萬里直戳了當的問。
“姓江,叫江辰,是東海天賜資本的老闆。”
“天賜資本?”
“對。樊董,您查一下吧,這個天賜資本雖然成立還沒多久,也就幾年時間,但是發展速度不可思議。它沒有上市,財力深不可測,觸角伸入眾多行業,我們沙城的機場能開通國際航線,就是它主導的。”
樊萬里沉默半晌,“是沙城人?”
“對,沙城人。而且老家就是三建大院。對了樊董,三建大院的拆遷計劃,應該也是出自他的手筆。”
樊萬里眉頭不自覺皺起。
電話裡只是三言兩語,肯定沒法描繪全貌,但是見微知著。
這個天賜資本,比他們綠色置地多半有過之而不及。
可是。
他很快冒起了一個疑問。
難道周少不知道嗎?
亦或者。
是根本不把對方看在眼裡?
也是。
士農工商。
尤其是官宦子弟,養尊處優慣了,何曾能看得起滿身銅臭的商人?那種居高臨下的傲然與生俱來,這一點,親密無間的他感受最深。
別看對方對他還頗為客氣。
是因為尊重嗎?
不。
至始至終,對方都沒有把他放在平等的視角上。
只是因為利益與共,繫結太深,所以才維持表面上的體面而已。
“有他的照片嗎?”
“有。”
“發給我。”
電話結束通話,取而代之,一條訊息迅速發了過來。
樊萬里放下手機,點開照片,審視、端詳著照片裡的年輕人。
江老闆的確很低調,但是人活在社會上,要想什麼痕跡都不留下,無疑不太可能。
就說他作為伴郎參加鐵軍的婚禮,還上臺講話,不知道留在了多少賓客的鏡頭裡。
樊萬里手機裡收到的就是江老闆分享捧花給青梅的一刻,聚光燈打在他的身上,溫柔、俊朗、幾百塊的西裝穿出卓爾不群的高貴質感,並且,光芒萬丈!
的確是一個容易讓同性嫉妒的傢伙啊。
“叮咚、叮咚、叮咚……”
二樓露臺上的樊萬里似乎聽見了樓下的門鈴聲。
五十多歲的年紀,還沒到眼花耳聾的地步,果不其然,保姆走了上來。
“樊董,有客人拜訪。”
樊萬里關閉手機。
他今晚好像並沒有會客的邀約。
“誰。”
“他說他叫傅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