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要嗎?”
江老闆體貼的問。
不提來者是客,起碼舉手之勞,有何不可。
勿以善小而不為嘛。
況且以他的身手,1v1的情況下,他真不擔心對方心懷歹意。
這不是自負。
這是自信。
他對沙城,實在是太熟悉了。
“謝謝。”
周少也不客氣,欣然把水杯遞了過去。
江老闆又給他續了一杯。
兩杯水下肚,爬樓所激發的熱量才得以緩解。
“隔壁,是方律師的家嗎?”
周少問。
“你說的方晴?”
“對。”
周少點頭,“你和方律師認識?”
這個問題,有點幼稚且無知了。
不過換個角度想。
也能夠理解。
現在的高樓大廈就像一座座私人監獄,隔絕了人文溫度,同一層的鄰居往往和普通人沒有太多區別。
“我在這裡住了二十年,她也在這裡住了二十年,你覺得我們認不認識。”
周少恍然,“那豈不是青梅竹馬了?”
江辰不置可否,看了眼對方拎的禮品,很大眾化的菸酒,突出的只是態度。
“遇到什麼麻煩了嗎?”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周少有些措手不及,“為什麼……這麼說?”
“來找律師的人,多半麻煩纏身。”
周少一愣,繼而莞爾,笑容馥郁,深以為然的點頭,“嗯,有道理。”
“你很有眼光,在沙城,她的業務水平應該數一數二。”
江老闆立即幫青梅推銷起來,隨即話鋒一轉,“不過想請動她出山,代價不菲。”
“這個好說。我既然來找方律師,自然是帶了充分的誠意,不然也不敢這麼晚來打擾。”
江辰笑,“不如你找我,我幫你去說,機率會大一點。”
周少愕然的笑,“這個……還有中介?”
“你也可以自己去試試,十有八九,你可能連門都進不去。”
周少猶豫了會,被成功恐嚇住,而後把提著的菸酒放在旁邊的矮桌上。
“那咱們,聊聊?”
“聊聊。”
江辰重新在沙發上坐下。
周少跟著坐了下來,“貴姓?”
“免貴姓江。”
現代版的君子之交啊。
都太他媽的有禮貌了!
“我姓周。”
周少主動道。
“哪個周?”
聞聽此言,周少臉上不由自主浮現一抹傲然之色,不是故作姿態,而是融入骨髓的下意識反應。
“夏商周的周。”
嘖。
多麼振聾發聵的自我介紹啊。
江辰點了點頭,似乎完全沒有get到點。
周紹華也不介意,“江先生如果能夠幫到我,我肯定不會虧待江先生。對待朋友,我們周家從來不會吝嗇。”
江辰沒說話,只是抬起手,做了個稍等的手勢,在對方疑惑的目光中,把剛才丟在茶几上的手機拿了起來,而後開啟了錄音機,重新放在茶几上。
“周少可以繼續了。”
周少。
稱呼異常精準。
人家都用上“我們周家”這種形容了,有點見識的人,都應該明白能說出這樣的話一定非同凡夫俗子。
“江先生這是幹什麼?”
看著開始錄音的手機,周紹華莫名其妙。
“周少第一次找律師嗎?律師都會就對話內容進行錄音,避免遺漏關鍵資訊,也方便事後回溯。
“……”
就算晴格格在這,恐怕都得道一聲專業!
周紹華啞口無言,而後僵硬微笑。
“我看,還是沒有必要吧。畢竟我現在是在和江先生聊天。江先生又不是律師。”
說的,也有道理。
“我這個人記性不太好。擔心會忘記。向方晴轉達的時候會有不足的地方。”
“江先生還是收起來吧。”
見對方如此堅持,江辰也沒強人所難,伸出手,當著對方的面按關錄音機。
周紹華臉上的微笑恢復自然,沒著急談正事,反而挺有閒情逸致的同對方寒暄起來。
“方律師這麼優秀,江先生作為方律師的青梅竹馬,想必也成就斐然吧。”
江辰啞然一笑,“剛才上來的時候,你沒摔跤嗎?”
周紹華環顧四周。
“方律師不是也住在這裡。劉禹錫先生說過,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江先生不住其他地方,我想是因為,念舊,思家吧。”
從他能念出陋室銘並且還知道是誰寫的,就充分說明他的文化水平不差。
這讓江辰多少有點欣慰。
一是因為被理解。
二則是家鄉的天字號大少如果是一個不學無術的文盲,那作為沙城人,多少會有點覺得悲哀了。
“實不相瞞。”
沉吟了會,江辰開口,臉色透著歷經千帆後的滄桑,“只有在這裡,我的內心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寧。”
“理解。”
周紹華點頭,“每一個在外打拼的人都是這樣的想法。他鄉縱有當頭月,不及故鄉一盞燈。”
這是來,切磋詩詞歌賦、PK文化底蘊來了?
“所以周少是幸運的,生在沙城,長在沙城,活在沙城。但像我們這樣的人沒有這份條件。為了生活,只能背井離鄉。”
江老闆神色深邃,“若能得幸福安慰,誰又願顛沛流離。”
這是碰到對手、不,撞見知音了?
“現在不是這樣了。沙城早就開始積極引進人才,下成本招商引資,鼓勵沙城人回鄉創業,給予優厚的政策扶持,未來會有越來多的沙城人能夠安穩生活,無需漂泊。”
江辰笑,“周少描繪的景象,令人嚮往。”
“不是描繪,是正在進行時。沙城的變化,江先生應該看得到。”
看得到什麼?
軍子燒烤店旁邊的荒地終於被開發,搭成一個簡易停車場嗎?
江辰搖頭,“周少說的這些,是領導們才能考慮的問題,我們只是普通人。”
“普通人也是沙城的一份子,是沙城不可或缺並且至關重要的組成部分。只有上下一心,團結協力,沙城才有機會趕上新時代的浪潮,在徐徐展開的恢宏篇章中,重新找到屬於我們的座位。”
江辰沉默,而後道:“周少是公務員?”
“江先生怎麼知道?”
“察言觀色。”
周紹華莞爾,“我不是。家中長輩是。”
江辰點了點頭。
“江先生應該是生意人吧?”
周紹華反問,察言觀色嘛,誰不會?
“嗯。”
江辰平淡的點了點頭。
“江先生的生意想必做的不小。沙城能走出江先生這樣的人物,是沙城的驕傲。”
商業互吹嘛,基本的人情世故,只不過是不是越扯越遠了?
都幾點了。
不需要睡覺的啊。
還是江老闆的耐心欠缺一些,又點開手機看了眼時間,沒再陪對方東扯西拉。
“我乾脆把方晴叫過來吧,周少直接和她聊。”
“也行。”
興許他困了,不在意做中間商賺差價,江老闆拿起手機,撥通青梅的號碼。
當然了。
要是坐的不是一個大老爺們,而是一位優雅、美貌、年輕的女士,想必他大抵不會介意陪對方暢想沙城的未來。
“嗯?”
電話那頭有些嘈雜,一家三口好像在看電視,享受著溫馨時光。
“過來一趟。”
方晴心頭微動,下意識看了眼窗外的夜色,“幹嘛。”
即使她不動聲色,但方衛國夫婦還是不約而同悄然豎起耳朵。
那束模擬手捧花可是還擺在茶櫃上,生動如初。
“你過來就行了。”
沉默了會,不知道有沒有經歷猶豫掙扎,反正方晴最後還是“嗯”了一聲。
“我過去一趟。”
她放下手機,道。
方衛國夫婦立即做出正襟危坐假裝認真看電視的樣子,聞言,故作疑惑道:“去哪?”
“對面。”
方晴起身。
“還回來嗎?”
方衛國下意識問了句。
潘慧趕緊拍了他一下,“說什麼呢!”
方衛國咳嗽一聲,立即改口,“我的意思是,什麼時候回來?”
站起身的方晴居高臨下。
“你們不想我回來,我就不回來了。”
夫婦倆陡然噎住。
方晴轉身。
“砰。”
目睹大門開啟又關上,方衛國摩挲著下巴,“這丫頭,居然開始反客為主了。”
潘慧目露擔心,那種感覺,就像希望孩子早點嫁出去,可是卻又捨不得,矛盾,糾結。
“她不會真的不回來了吧?”
“她敢!”
方衛國立馬威嚴,擲地有聲,“他們要是敢胡來,看我不把他的腿打斷!”
“你要打斷誰的腿?”
“一人打斷一條!”
潘慧哪不懂他的虛張聲勢。
“行了,他們要是真有這個膽子,你不躲被子偷偷笑就可以了。”
方衛國臉色陡然漲紅,“瞎說什麼呢你!虧你還是當媽的。”
潘慧不搭理他,“我洗澡去。”
屋外。
走到那扇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房門前,晴格格此時破天荒的有些糾結。
對方為什麼找自己?
為什麼這個點找自己?
不知道爸媽都在旁邊嗎。
只能說有些事情一旦發生,就註定回不去了,以前她哪會考慮這麼複雜,肯定直接“duangduangduang”拍門了。
不知道是聽到了外面的動靜,還是算準了時間,方晴還沒抬起手,防盜門先一步開啟,
江老闆神色正直且自然,沒有一絲一毫的猥瑣感。
他側身,讓開位置。
方晴目不斜視,表情自然的往裡走,很快,微妙的心緒停止了波動。
“方律師,你好。”
原來屋子裡還有人。
看著起身衝自己打招呼的陌生男人,方晴偏頭。
江老闆默契的進行介紹。
“周少,夏商周的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