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男人呢?”
平等王收起刀,低聲問道。
殺死一頭自太古時期便橫行天地的兇魔“九子鬼母”,對她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她身上依然片塵不染。
然而,沒有人回答她的問題。
“……懦夫。”
平等王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之外的表情,她冷冷地說道,就好像那個人就站在自己面前。
“幽冥王沒有來。”
她轉向樂少武。
他還沒得及說些什麼,就見到她抬起了手。
鮮血四濺,屍骸倒地。
被砍成兩半的腦袋掉了下來,正好落在人頭京觀的頂上,和他的兄弟姊妹埋在了一起。
*“喂,冬生,你怎麼想?”
馮隊長低聲問道。
“我怎麼想?”
岑冬生充滿疲倦地嘆了口氣。
“我在想,我們是不是逃過一劫了。”
他正保護著那個年幼的倖存者。
小姑娘已經醒過來了,這會兒正目不轉睛地看著不遠處的那個女人,看得出神。
他本來想該捂住小姑娘的眼睛的,畢竟剛才發生的一系列場景實在太過駭人,對未成年人來說是足以造成終身心理陰影的場面。
……但結果,是連他自己都看得呆住了,沒能反應過來。
先是平等王登場時,隨手築起人頭京觀的恐怖殺氣,逼得人睜不開眼;再然後是將樂少武劈成兩半,破碎空間後,連帶著將千里之外的大boss“九子鬼母”都給一刀秒殺了。
“是啊,我們對上樂少武本就凶多吉少,是打算拉上倖存者們逃的,沒想到他會有同伴。要不是,呃……”
馮隊長的表情,有種說不出的複雜。
“多虧了……平等王。”
岑冬生能理解他的心情。
畢竟,平等王的名聲並不好。
幽冥王固然遭人痛恨,特別是像統治局這樣追求社會秩序,願意保護普通民眾的勢力;但平等王對和平社會的威脅絕不亞於前者。
不止是守序方的咒禁師,連那些地下社會的犯罪分子、邪術師們都懼怕著她的存在。
但岑冬生卻這樣說道:“是的,多虧了她。不止是我們,九子鬼母死後,鬼母會也會分崩離析,這樣就救下了更多的人。”
“……”
馮隊長的神情更精彩了。
岑冬生猜的到他的打算。眼前這個男人,是真的有考慮過犧牲自己來推動統治局上層對鬼母會的制裁。
但說到底,這僅僅是在賭一種可能性;而對於平等王而言,卻是件想做就能做到,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去謝謝她嗎?”
岑冬生說。
“我……”
馮隊長苦笑了一下,他正打算說什麼的時候,一旁的同事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等,等一下,事情還沒有結束吧?你們……你們難道就不擔心被平等王殺了嗎?”
他的聲音還在發著抖。面對鬼母會的鬼子,實力比己方更強大的邪術師,他尚且還能賭上性命、鼓起勇氣反抗;但面對平等王,他光是站著都覺得吃力。
差距實在太大了,可謂是是“人”與“神”的距離。
岑冬生和馮隊長面面相覷。
“我想應該不會吧。”馮隊長搖了搖頭,“如果她真的打算殺人,我們的腦袋這會兒肯定已經不在自己脖子上了。”
“不做虧心事,不怕平等王敲門嘛。”岑冬生聳聳肩,“她自己剛才不也說了?”
當然,這會兒誰都沒提他們是統治局專員的事情了——傻瓜才會覺得平等王會因為所謂的身份背景來放人一馬。
岑冬生甚至覺得,那個魔童要不是多嘴了一句,九子鬼母說不定還能活得好好的。
那可是從上古時代開始存活至今,肆虐人間萬年,在鬼怪中僅次於惡神的怪物,這下好了,就因為樂少武習慣性把後臺說出來,結果全家帶著老媽一起死翹翹。
岑冬生望向那個女人的背影,邁開步伐。
他準備去道謝。
“你給我等等,岑冬生。”
馮隊長一把按住他。
“怎麼,道謝都不許?”
“……道謝是無所謂,但我聽你的口吻,該不會是真覺得平等王是為了維護正義,才去殺人的吧?”
他慎重其事地警告道。
“我勸你想清楚點,每位祖的事蹟,都是統治局入職後第一個要求背誦的,你很清楚她是誰。”
岑冬生沒有回答。
是的,他很清楚。
但……
岑冬生又忍不住回想起了那個一頭衝入煞炁中,自尋死路的中年男人,那幾位與自己一同流浪,在“陰兵過境”中失去了家人的夥伴。
魔童樂少武死了,九子鬼母隕落了。假如鬼母會就是製造出“陰兵過境”的罪魁禍首之一……
他認識的那些身陷地獄之中的人們,若是能得知此事,是否能從中感受到一絲救贖和慰藉呢?……
伊清顏的視線,自那人頭京觀上掠過。
她抬起手,藉著月光打量自己的手掌。
手如柔荑,膚如凝脂。毫無疑問,這是一雙很好看的手,它可以屬於一位藝術家,一個正值稚齡的少女,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
唯獨,不像是沾滿了百萬人鮮血的屠夫的手。
伊清顏似是感到厭倦般,發出了只有她一人能聽見的嘆息。
她準備離開這個地方。
就在這時,她聽到了腳步聲。有人正在靠近她。
伊清顏轉過身來,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青年男子,他手裡還牽著一個小女孩的手。
“你是……?”
她露出微笑,禮貌地詢問道。
“我是岑冬生。”
那個青年說。
“我是來向您道謝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