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勤政殿。
這是朱載坖在今年的時候,選定的新宮寢殿。
這是一座位於西苑南海子邊上的一座宮殿。
之所以會選這裡,也是因為朱載坖不太喜歡紫禁城之內枯燥乏味的環境。
當然,在明面上的理由,朱載坖肯定也是不能這麼說的。
他是打著就近照顧嘉靖太上皇帝的理由,才搬家過來的。
現在的嘉靖皇帝雖然在李時珍等一眾醫術精湛的太醫精心治療下,又奇蹟般的延續了一段時間的壽命。
可是這種延續,總歸還是有限的。
畢竟現在的嘉靖皇帝已經六十多歲了,不再是年輕力壯的年紀。
而且,早年間他煉丹吃丹的時間也過於長了,即便是李時珍等人想盡辦法的幫他排毒,也不可能徹底的扭轉的身體情況。
所以,現在的嘉靖皇帝差不多也快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刻。
現在朱載坖看著日漸消瘦的嘉靖皇帝,說實話他的心裡滋味,其實也並不好受。
畢竟這些年來,自從他與嘉靖皇帝解開“父子相疑”的心結之後,即便朱載坖的意識記憶裡還有另一段人生記憶情緒的影響。
但面對與嘉靖皇帝這種無私親切的父子感情時,朱載坖還是會忍不住動容。
認為自己既然已經繼承了原主的一切尊榮和好處,那麼他自然也應該繼承原主的責任,該向嘉靖皇帝盡到應盡的孝道。
所以現在的朱載坖幾乎是每日都會去嘉靖皇帝所在的萬壽宮精舍內侍奉湯藥,陪著嘉靖皇帝說說話,聽著他時不時就會一遍又一遍重複的往昔歲月。
而這也正是人老之後的一種正常的心理表現。
哪怕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到了這個節點,也是不能例外的。
“爹,讓我來。”
朱載坖剛剛從南海子邊上的勤政殿過來,就看到了正欲起身自己去找什麼東西的嘉靖皇帝。
嘉靖皇帝聽到朱載坖的聲音,身體也不由遲鈍了一下,才慢慢轉身過來,眯著已經渾濁的眼睛,認真的看過來,在看了好一會兒之後,才看清來人是誰。
“原來是三兒啊。”
朱載坖過來攙扶著嘉靖皇帝,又面色不悅的看著精舍內伺候的小太監,“你們是怎麼照顧太上皇的?”
小太監們被朱載坖這一聲質問之後,也都嚇的立刻跪伏在地,連聲求饒:“皇爺恕罪,皇爺恕罪...”
就在這些小太監們害怕求饒的時候,嘉靖皇帝擺手說道:“不怪他們,是我讓他們不要動的。”
朱載坖一聽這話,頓時也急了,立刻說道:“這怎麼行呢?他們最大的差事就是把您照顧好,幫您處理好您想做的事情,您怎麼能讓他們在一邊看著呢?這萬一磕碰到可怎麼辦?”
嘉靖皇帝聽著朱載坖的話,也不由笑了,“不妨事的,還能動。比起不講忠孝的黃錦那廝,我可強多了。”
說到黃錦的時候,嘉靖皇帝嘴裡雖然說著黃錦的不是,但在內心之中,還是忍不住的悲傷難受。
因為在前幾天的時候,黃錦就在一場睡夢裡歿了。
那天嘉靖皇帝還一直在等著黃錦過來,像往常一樣幫他處理著精舍內的小事,陪他說著曾經的故事。
可是那一天嘉靖皇帝左等右等,還是沒能等來黃錦的出現。
直到中午的時候,伺候在黃錦家裡的僕人才驚慌失措的來稟告黃錦去世的訊息。
嘉靖皇帝在聽到這個訊息之後,整個人都沉默了許久,一句話也不說。
同時,還在文華殿那邊的朱載坖在同步得知了黃錦去世的訊息之後,也是心裡一顫,沒想到身體健康的黃錦居然還先了嘉靖皇帝一步離開。
於是乎,在當時候的時候,朱載坖一邊下旨讓司禮監主持料理黃錦的身後事,一邊就匆匆的來到了萬壽宮這邊看望嘉靖皇帝。
要知道,現如今陪著嘉靖皇帝一起從小到老的人,也就只有黃錦一人了。
如今黃錦也走了,嘉靖皇帝彷彿就變成了這個世上最孤單的可憐人,連一個可以說話,可以陪著他到最後的人都沒了。
所以,也可想而知黃錦的離去,對嘉靖皇帝的打擊有多大。
因此朱載坖趁著這個機會,直接下令將自己的寢宮,從文華殿搬到了距離萬壽宮更近的勤政殿。
同時,朱載坖也將勤政殿邊上的一處宮殿騰空出來,作為內閣在西苑的新駐地,依然讓他們就近辦公,方便及時的處理政務。
朱載坖扶著嘉靖皇帝坐在了一邊的羅漢床上,又幫著嘉靖皇帝倒了一杯茶水放在了邊上,然後才問道:“爹,你剛剛要找什麼?”
嘉靖皇帝抬頭看著朱載坖,聲音平常的說道:“我在找紙筆,黃錦在的時候,我說過要給他一道仙籙,讓他跟著我一起成仙得道。”
“現在他雖然不講忠孝的先我一步走了,但我不能不記得這件事上。所以我剛剛就在找紙筆,要給他寫一份仙籙,讓他帶著上路,先到天上幫我收拾好地方,等我哪天成仙過去的時候,也好方便熟悉新環境。”
朱載坖聽著嘉靖皇帝的話,心裡也微微感嘆著。
現在的嘉靖皇帝已經沒有了稱朕的習慣,平常的就像是一個普通老翁一樣。
所以為了適應嘉靖皇帝變化,朱載坖也改了原來的稱呼,叫起了他曾經無論如何都叫不出的“爹”來。
所以在不看朱載坖和嘉靖皇帝的身份,不看他倆所處的位置時,單純的就聽著他倆現在的對話和稱呼,不知道的都還以為這只是一對平常父子呢。
但其實這倆人就是如今掌控著大明朝現在與將來的至尊天子!
朱載坖道:“行,我幫您把筆墨紙硯都找過來,等您寫好了,我就派人親自給黃錦送過去。”
嘉靖皇帝點點頭,輕聲道:“好。”
朱載坖起身過去,幫嘉靖皇帝找過來的紙筆,又搬了一張可以寫字的小几過來,讓嘉靖皇帝可以更方便的就近起身寫字。
弄好這些後,朱載坖又幫嘉靖皇帝研好了墨,攤好了紙張,也壓上了鎮紙。
接著朱載坖才又扶著嘉靖皇帝坐好,並說道:“爹,都弄好了。現在您可以給黃錦敕寫仙籙了。”
嘉靖皇帝又眯著已經老花的眼睛看了一圈,先是伸手找到一個金絲楠木的眼鏡盒,將裡面水晶老花鏡取了出來,顫巍巍的帶上,這才感覺好了不少,能看清東西了。
“筆呢?”
嘉靖皇帝看了一圈,沒看到近在咫尺的狼毫筆,不由疑惑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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