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仁,就怪我們不義!恰好世子爺也在這裡,趁機會統統說清了,你是如何巴結我們爺爺,又是如何送……”
說著說著,小太監像被勒住了脖子,聲音越來越輕。
他啞然側目,見其餘同僚都惶恐地望過來,生怕他把事情全盤托出……
萬一牽扯到上面,他們那些被拿住的親人怎麼辦?
李清文冷笑道:“這位公公,怎不把話說完?”
方才氣勢洶洶的小太監軟了骨頭,恨恨咬牙卻再擠不出一個字。
李清文乘勝追擊,煞有介事道:
“你們原是御馬監的人,平日借職務之便沒少徇私謀利。可我老師以工代恤,將城外難民收攏進演武場養馬,奪了你們的差事,自然也分了你們的利。”
“吳大璫識時務懂大體,曉得這是利國利民的好事,自不覺吃虧。你們卻利慾薰心,不知從哪搞來了倉房的鑰匙,盜竊本要發給難民們的糧!枉顧民生,其罪當誅!”
太監們辯無可辯,只得認了,帶著哭腔磕頭說:“……是我們不開眼,動了歪心思!被逮住了,還想攀扯上官……求世子爺開恩,求世子爺饒命!”
李清文臉不紅心不跳,向修逸頷首道:“世子爺,罪情已明。”
修逸隔岸觀火,只覺這戲無聊。
他心知肚明自己是被帶來作刀的,還沒到出鞘的時候,遂斜睨向身側。
昭昭索性也不裝了,向前邁出一步:“李大人好本事,三言兩語就把罪名定了。我倒奇了,你若與吳大璫只有幾面之緣,如何會認識他手下的小火者?”
李清文面不改色:“袁姑娘,在下好歹是今科榜眼,百千卷書都能牢記不忘,幾張面孔又算甚麼?”
“你不光記性好,未卜先知的本事也是一等一。”
昭昭冷笑,“方才我與世子爺才撞上這群太監,你便追來了;你與他們不過幾面之緣,卻能將他們行為動機說得一清二楚。”
“袁姑娘謬讚。”李清文應對如流,“下官平日幫尚書大人處理公務,涉及不少刑斷訴訟,這點推測案件來龍去脈的能力還是有的。”
又瞥向跪地的太監們:“他們已然認罪,下官這就將人送去京兆府嚴懲,以正法紀。來人——”
眼瞧著李清文就要糊弄過去,忽聽一句:“慢著!”
昭昭修逸同時望過去,來人是謝消慶。
因在草叢蹲了許久,他被蚊子叮了滿臉的包,正義凜然得有些滑稽:“袁姑娘拿不準你的腌臢事,那就我來說!”
李清文似是沒料到,面上緩緩浮出一個笑來:“好啊,恭聽謝公子高見。”
“江尚書讓你我二人共辦此事,你卻怕得罪御馬監吳大璫,私下給他送錢送女人!”
李清文一身幽綠官袍隨風而動,仍舊是笑:“李某位低人輕,月餉勉強餬口。謝公子說李某送錢與人,實在抬舉了。”
他以為在場眾人並無知曉倉房內情者,卻不想謝消慶蹲伏日久,一一道出:
“你是沒錢,但你有糧!南方調來的賑糧是新產的春麥,市上賣價極高,說是鬥米鬥銀也不為過!你與吳大璫勾結串通,讓小太監們分批領人來換糧,將好糧拿去賣了換錢,淨留些漚爛發黴的糧給難民們吃!”
此話一出,李清文神色微微泛動。
“李大人。”修逸冷冷發問,“你當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