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行區區三百里。
呂不閒已吐得不成人樣。
思維尚還清晰。
見沈青雲又和修士聊了起來，他就忍不住了。
“高高在上的修士，也被他拉入人間。”
拉人下凡的手段，不是那片不正經的雲。
而是靈舟墜毀後，沈青雲的行為。
靈舟墜毀，眾人遭受的屈辱煙消雲散。
但要說舒坦，還差了那麼點味。
“之前不讓登舟，小沈走過去，幾句話說完，他自己成了舟……還是苦海作舟，呵。”
唐林這一作，呂不閒覺得味道就夠了，堪比酸筍燒鴨，又臭又香。
柳高升負責照顧呂不閒，照顧著照顧著，就狐疑起來。
“呂判官，你是不是在笑？”
“剛才爽不爽？”
柳高升以為問的是御劍飛行，撇撇嘴。
“一上一下，還沒風，何來爽之說？”
呂不閒大為掃興。
霍休瞅了眼呂不閒。
“讓你聽到那句謝謝，怕是要笑出聲。”
看看腳下巨劍，霍休又抬頭看看天，心中快意，無人可傾訴。
他本以為沈青雲因喜修仙，面對唐林羞辱，選擇逆來順受。
結果墜舟後，沈青雲幾句話就把唐林拴住。
拴住後，唐林才主動請纓，化身寶笩，渡師徒……眾人西行。
能看出這一點的人很少。
大部分人只是在笑靈舟墜落。
“柳皮皮都沒看出來啊。”
倒是杜奎……
瞥了眼若有所思且驚詫莫名的杜奎，霍休又看向沈青雲。
“因為用腦子就可以翻手為雲，所以你才不生氣吧，我倒誤解伱了。”
霍休笑意盎然。
某個時刻，又突然一僵。
“我之前是不是感慨過，修仙界靠腦子是混不下去的？”
霍休腳趾頭有些癢。
“嗯，沒人知道，就當沒有。”
和沈青雲說話，誰都覺得舒服。
唐林心頭本還在抗拒與凡人交流。
說著說著，隔閡就消失了不少。
似乎此刻，他啥都不缺，就缺這麼一個交流的物件。
“原來你無靈根，卻也可惜。”
唐林的階層，接觸不到無中生有一類的傳說。
“如此玲瓏的人兒，即使靈根最低劣，收在身邊也是一大助力，可惜如今增壽神藥也貴得離譜，哎，氣運所屬，豈敢逆之……”
沈青雲卻爽朗笑道：“美夢不能成真，做做也無妨。”
“你倒豁達，卻也不必徹底失望。”
沈青雲也不問，表情卻彷彿在說唐前輩這麼厲害，肯定能滿足我的好奇。
唐林見狀，不由暗笑。
“你可知，修仙界第一宗門？”
沈青雲心臟砰砰直跳。
“乖乖，這就要接觸第一宗門了？”
“修仙界第一宗門，名擎天宗……”唐林一臉敬畏，“擎天宗太上，煉丹術冠絕修仙界，若你氣運夠強，與他結緣，仙途可期。”
沈青雲狠狠點頭，把唐林給點無語了。
凡人，我是想讓你徹底死心啊。
“你還當真了？那等人物怕是早可成仙飛昇，又豈在意芸芸眾生。”
“唐前輩，太上是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
沈青雲品味少頃：“果然夠高大上。”
又聊了會兒，察覺唐林心境再生波瀾，他當即停下，拱手離去。
唐林回首，微微皺眉。
“剛想問他免師尊責罰一事思考得如何，他就走了？”
想了想，他也沒好意思叫住再問。
“沒想到我唐林，也有與凡人虛與委蛇的一日，此行，實在不順。”
唏噓一句，他收了飛劍，盤膝閉眸，靜修恢復。
突然他又睜開眼，抬頭見無雲，這才關了六識，堪堪入定。
禁武司眾人，多在沉默，甚少交流。
無論是靈舟的突如其來。
還是靈舟的墜毀。
還是腳下飛劍。
無一不說明修士手段之叵測。
閉嘴，是保護自己。
見沈青雲回來，眾人心頭的疑惑，卻忍不住了。
“他怎麼就說上話了？”
“謙卑是有，恭敬是有，卻看不出卑躬屈膝。”
“沈青雲那張嘴啊，嘖。”
……
“麻衣兄，”沈青雲在麻衣身旁坐下，“唐前輩說到了坊市，可以送你一匹象馬。”
“象馬，便是異馬？”
“嗯，象馬日行千里，性格溫順，騎行平順，耐力極佳，關鍵啥都吃，好養活。”
麻衣悶聲道：“無緣無故示好，是否對我有所企圖？”
對你有企圖？柳高升沉默，隨後捂住了嘴巴。
“唐前輩對你身上的束地衣有些興趣，”沈青雲斟酌用詞，“算是交易吧，你賺大了麻衣兄。”
麻衣勉強點頭，開始脫束地衣，眼神又落在唐林身上。
“哎，我性喜顛簸，象馬平順，不如他也。”
眾人漸漸回過味來，面面相覷。
“不是吧不是吧？”
“那麼高傲的修士，馱不起麻衣？”
“噗哈哈……”
“喂喂喂，收斂點，在心裡笑！”
……
大部分人沒看懂沈青雲殺人的軟刀子。
一件束地衣，卻帶給他們莫大的歡樂。
待唐林恢復少許清醒過來。
沈青雲捧著輕薄的束地衣上前。
眾人便看到唐林淡然點頭，單手→雙手→起身雙手接過束地衣的一幕。
然後束地衣消失不見。
唐林臉上，倒有了紅潤之色。
還伴著太陽穴旁鼓脹的兩根青筋，挺好看的。
怕唐林尷尬，沈青雲解釋道：“此物對煉體士有負重之功。”
“怕是有萬餘斤。”
唐林築基後期，肉身不至於承不住萬斤重量。
只因肉身強度乃修行副產物，平日根本用不上。
要用時，自然困窘生疏。
沈青雲讚道：“唐前輩洞若觀火。”
唐林尷尬稍減，正待說什麼，眉梢微挑，驚訝道：“你也是煉體士？”
“啊，我屬於半路出家，前輩莫要笑話。”
沈青雲把修行歷程說了遍。
“一等天賦，十八歲開啟修途，修行小半年，你……”
唐林都不知道該如何評價沈青雲。
琢磨半天，他嘆了句。
“你這情況放修仙界，是要天打雷劈的。”
耳朵立成天線的霍休，聽到這話都想拍巴巴掌贊同了。
“連修士都這般說你，你若三歲煉體，如今何須用腦子解決問題！”
兀然。
眾人只覺天色一暗，驚而抬頭，只見黑雲壓頂，電光閃爍。
沈青雲瞥了眼亂說話的唐林，拔腿就跑。
“不正經，快跑！”
百里之外。
豔陽天。
唐林的頭，卻再也低不下去。
像才從雞窩走出來的小黑雞。
“都上來。”
淡淡說了句，他再度御劍升空。
路上啥也不看，就看頭頂有沒雲。一件束地衣，至少七八十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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