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他的動作變緩,那女子竟也放慢了語調,指令中音尾微揚,似是心情不錯。
黑影隱怒,他察覺到女子起了玩鬧的心思在逗弄他。就像是看到無力掙扎的獵物後優雅而至的獵豹。
最終一聲令下,他被滿地的木棍逼得無處可去,滾到了一襲紅衣腳下。
黑影還未來得及反應,一陣獨特的清香伴隨拳風而至,女子一拳攜著巧勁落在黑影的右耳後,他立時被卸去了全身力氣。
兩個高手此時無聲出現,將黑影拎起來,押到紅衣面前,與她對面而立。
這便是伯懿第一次看清眼前的女子。
一襲胭色漸紅的身影,嬌柔女兒色襯得女子肌膚如雪若玉。
兩彎黛眉不染自傲,一雙瀲灩之眸盛滿了盈盈鏡湖水,透著疏離與張揚。仿若一腳踏進了早春將融未化的湖水之中,冷徹寒骨卻不自覺想朝著那陽光盡頭的明豔深深陷入。
秀鼻粉唇,是這片風景最迷人的點綴。
而那身勁服從腰部到裙襬逐漸染上鮮豔而不規則的紅,襯得女子似是踏著烈火高歌而來。
右臂自袖口而起以金色絲線繡著花紋繁複的鷹隼,若蔓似藤纏至左胸,似是自白色的雲霧中逐漸隱入紅色的血泊裡。
在黑夜看來無比詭譎而美麗。
女子好整以暇半抱著手臂,右手食指上一枚翠色玉戒在指尖轉動,發出玉石相擊的泠泠聲響。
而抓著自己的兩人皆是黑衣勁服,臂上也繡著金色的鷹隼,只是位置都在左臂。
鷹隼?高手?紅衣少女?
他心猛地一沉。
玉面鬼心,善斷能辨,見微知著,引為羅剎。
“提刑司?”
前一句略有遲疑,第二句便是斷定。
“你是玉羅剎!”
伯懿聲若洪鐘,含有隱怒。
提刑司。
一年前由聖上仿前朝舊制而設。
獨立於三法司之外,只聽從聖人之命。
天下間的疑案冤獄,只要聖人認為有必要,提刑司便可越過三法司直接介入。
聖人興致勃勃,還特為提刑司親筆御賜“無涯”二字,暗含“法理無涯”之意。
為應對提刑司事務與一應差遣,更是打算從各地軍中精心選拔精銳組成提刑司的“無涯衛”。
提刑司既是聽從陛下差遣,若陛下日後掌了實權,無涯衛便是陛下的親兵。
人人歡欣鼓舞,以為這是陛下試圖從齊國公府收權,著手親政的第一步。
畢竟泰半朝堂都被齊國公府把持,陛下若想要收權,只得另闢蹊徑。
只可惜滿朝文武還未來得及反應,齊國公府便開始大刀闊斧地介入。
提刑司從裡到外,一桌一椅,一人一木,皆由齊國公府那位小公爺一手安排,美名其曰:
“為陛下分憂。”
甚至還特意請來了一女子坐鎮司尹一職。
據說,該女子是斷獄查案的高手,其開設的“玉里館”專為百姓解惑辯冤,在民間頗有聲望。
此時回過神來再想想其中之微妙,朝中清流大呼上當。
這哪裡是陛下的親軍,這分明就是齊國公府借陛下之手成立的繡衣直指!
當初漢武帝設立繡衣直指,專司特案查辦。
雖奉命討奸、治獄。實則上察百官,下攝眾司,官無局業,職無分限,一切事由,皆由心所造。
後來,更是一手造就了“巫蠱之禍”。
哪怕如今領頭之人非朝臣而只是個女子,也只是換湯不換藥罷了。
明斷冤獄?那豈不是隻要事出有疑,提刑司便可隨意介入?想到這一點,舉朝上下無不心驚。
這可真是一步好棋,懸在眾人頭頂,教所有人不敢輕舉妄動。
伯懿當時聽聞此事,待想通了其中的關節,也只得嘆一句:齊國公府,當真是好手段!玉淺肆淺笑出聲,梨渦加深。
她不知這短短几瞬,伯懿已在腦中過了千萬遍與提刑司有關的資訊,她只是覺得面前此人,甚有意趣。
熱烈與冷傲相闔,帶著散漫笑意的眼神漫不經心地盯著自己淺淺而笑,右唇下的梨渦若隱若現,看似天真爛漫。
但那梨渦在伯懿看來,竟像是盛滿了毒藥一般讓人不自覺膽寒。
而一旁兩個提刑司的無涯衛卻心裡突突,低下頭去不敢言語。
這還是第一個敢當面叫司尹“玉羅剎”的夯貨,心中俱是喟嘆:小子,自求多福吧。
玉淺肆出手神速,只聽“咔嚓”一聲,伯懿只覺得下巴微痛,痛意遲來了片刻,待回神,才發現自己已被卸了下頜,無法言語了。
偏偏罪魁禍首還一臉真切地含笑抱歉:
“對不住了,一般我抓人都得先來這麼一下,免得一個個嘴裡藏了毒,若是我還未來得及問話就讓線索斷了,那就得不償失了。”
話畢,兩個黑衣無涯衛開始熟練地搜身,衣角領口都不放過。
伯懿如今是連咬牙切齒都做不到了,只能閉著眼,心中怒罵“走狗鷹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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