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嵩眸中是一如既往的溫意:“你沒事便好。我知曉你若是醒來,自然是要去尋人的,這匹馬你帶走吧。離了御駕往南走,他們應當據我們有半日的腳程。多帶些藥,給你的,還有他的。”玉淺肆心中百味陳雜,她伸出手想去牽馬,卻覺得自己如此,實在是讓齊國公府左右為難。
“少主.對不住。若陛下怪罪,我會一力承擔。”
王嵩垂下頭落寞一笑,卻還是安慰她道:“不用擔心。如今齊國公府出些差錯,對我們的陛下來說,說不定是好事。”
玉淺肆知曉這是他在安慰自己,此時此刻,說太多反而顯得矯情。她踟躇片刻,還是接過韁繩,道:“多謝少主。”
馬蹄踏碎枯枝,她逆著暮色疾馳。肩頭的傷綻出朵朵紅梅,卻不及心頭焦灼,那人帶著未愈的傷,在秋寒裡押著數百囚徒,該是怎樣的苦楚?殘陽如血時,蜿蜒囚隊現於天際。重枷鎖著的灰衣人中,一張面孔令她瞳孔驟縮——分明是那夜被蘭芝當胸刺死的灰衣人!劍光似新月乍破,血霧在玄鐵枷上綻開赤蓮。叛徒喉間咯咯作響,渾濁瞳孔最後映出的,是玉淺肆比劍鋒更冷的眉眼。
“大人三思!“禁衛軍見是玉淺肆,橫戟欲攔,卻見她轉了劍,直指蘭菽。
蘭菽目眥欲裂,看向玉淺肆的眼神,像是淬了毒一般。卻進咬著牙,沒有說出任何有關粟孃的話來。
玉淺肆猶豫了一瞬,劍尖還是朝著蘭菽刺了過去。
“阿如.”馬蹄聲裂空,伯懿策馬而至。肩頭滲血的繃帶,玄衣染塵如墨梅落雪。
他落鞍下馬時踉蹌半步,眼底星火灼人,眼中卻只有她:“你醒了?你怎麼來了?傷可好些了?”
玉淺肆這才住了手。方才滿心都是焦急,可如今人在眼前,她卻緊抿著唇,固執著不肯看過去。
伯懿自然知曉她心中所想,定然是怨怪自己為何一聲不吭,自作主張將所有罪責攬了過去。心中短愧,聲量自然也弱了幾分。
可他還未開口,便有一隊人馬追了過來。
領頭的是德明。
“玉大人,您怎麼”看到玉淺肆不顧聖命,殺了蘭家的人,德明驚愕難定。
玉淺肆長劍入鞘,冷笑一聲,“別廢話了,宣旨吧。”
說罷,自己先跪了下來,靜候旨意。
這下倒輪到了德明不知所措,只好下了馬,清了清嗓,宣讀聖意。
“奉天承運皇帝,敕曰:提刑司司正玉淺肆,護駕有功,朕心甚慰。然其罔顧聖訓,跋扈專擅。朕念其舊勳,姑以功罪相抵。著即褫其穿宮銅符,罰俸半載,回京閉門思過三月。望爾自省,以謝天恩。欽此。”
玉淺肆沒有半分意外,接過旨意,解下了穿宮銅符雙手遞上,“玉淺肆擅闖囚營,是為報私仇,與禁衛軍無關,望公公明察,莫要怪罪他人。”
德明上前恭敬地接過銅符,扶了玉淺肆起來,頗有些老成,哀嘆一聲:“大人言重了,其他不過都是些犯上作亂的奴僕,也無甚要緊。只是這蘭菽是首犯,陛下留他還有些用處,還望玉大人手下留情。”
玉淺肆笑得明媚,順著德明的力道起身,反手抓住了德明的手腕,殷切道:“公公,此次皇陵脫困,全靠伯懿一人護駕有功。他如今身受重傷,不若讓我來代替他押送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