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乾見狀,連忙繼續剖析道:“大將軍請想,王忠嗣乃陛下最器重的義子,如今卻在這緊要關頭違逆聖意。這就好比......”
他略作停頓,目光誠懇地望著陳玄禮:“好比大將軍最疼愛的孩兒,突然做出令您痛心之事。您會不會連帶著,也對與他親近之人心生芥蒂?”
陳玄禮瞳孔微縮,手中茶盞不自覺地放了下來。
這位身經百戰的老將軍,此刻竟顯出幾分少見的動容。
“陛下雖貴為天子,終究也是血肉之軀。”李乾趁熱打鐵,聲音愈發懇切,“王忠嗣辜負聖恩,陛下盛怒之下,難免會遷怒於與之交好的太子。這並非真要廢儲,而是......”
“而是恨鐵不成鋼!”陳玄禮突然拍案而起,眼中精光暴射,“好個李乾!老夫明白了!”
他來回踱了幾步,突然仰天大笑:“愛之深,責之切啊!”笑聲中透著釋然,又帶著幾分苦澀。
這位老將終於明白,天子此番雷霆之怒,與其說是要廢太子,不如說是一位父親對最器重的“兒子們”的失望與痛心。
“如此說來......”陳玄禮重新落座,眉宇間的愁雲已散去大半,“太子雖要吃些苦頭,但儲位當可無虞?”
“大將軍!”李乾聲音壓得更低:“陛下此番震怒非比尋常,一個處置不當,恐怕真要廢儲!眼下雖未下旨,卻是在權衡利弊。若等聖心獨斷,就真的回天乏術了!”
陳玄禮聞言,虎軀一震:“當真如此兇險?”
“陛下無非兩種決斷。”李乾目光灼灼,“要麼既往不咎,要麼做個了斷,眼下風平浪靜,恰是最危險的時刻!”
“這、這......”陳玄禮聞言又急地站起身來。
“末將倒有一計。”李乾突然壓低聲音,“只是需要大將軍鼎力相助。”
陳玄禮一把抓住李乾手臂:“但說無妨!老夫拼了這條命也要保你周全!”
得到這番保證,李乾心中大定:“我們當以情動人,以理服人。”
“還等什麼?走!”陳玄禮拽著李乾就往外衝,對郭子儀扔下一句:“你留守!”話音未落,兩人已衝出十丈開外。
待他們氣喘吁吁趕到麟德殿,卻被告知聖駕已移含元殿。二人又馬不停蹄轉向含元殿,剛到殿前,就聽一聲雷霆怒喝:
“又來為太子說情?!”
李隆基此時鬚髮戟張,雙目赤紅如血,彷彿一頭擇人而噬的怒龍。
而太子李亨跪伏在殿中央,形容枯槁。他原本黯淡的眸子在見到陳玄禮時閃過一絲希冀,卻在聽到父皇怒吼的瞬間重歸死寂。
那單薄的身軀在寒風中搖晃,彷彿隨時都會倒下。
高力士侍立一旁,這位老宦官,此刻竟顯出前所未有的惶恐。
陳玄禮被這突如其來的怒喝震得呆立當場,張著嘴卻說不出一個字。李乾心中暗驚,天子盛怒至此,原先準備的勸諫之詞怕是難以奏效。
李乾心念電轉,他深知此行兇險,但更明白這是千載難逢的機遇。若能化解太子之危,不僅能獲得未來皇帝的信任,更能為遏制即將爆發的安史之亂埋下關鍵伏筆。
太子與李林甫勢同水火,二者必有一死。若能得太子相助,扳倒權相便多了幾分勝算。
至於楊國忠,其妹楊貴妃寵冠六宮,楊家權傾朝野,對太子更是莫大威脅,這注定他們只能是不死不休的敵人。
最後還有一個最大的好處,如果能解救那百名下獄的忠臣,這些朝中棟樑若得保全,必將成為他日後對抗奸佞的重要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