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的幾年裡,樓彧能夠利用自己這張酷似獨孤氏的臉去拿捏樓謹,自然也有辦法哄得獨孤氏對自己又是心疼、又是慚愧。……最終,獨孤氏會像樓謹一樣,加倍的嬌慣、寵溺於他。
而他也能繼續當個恣意妄為的小霸王。
“然後呢?”
王棉眼見樓彧又是那副無法無天的熊孩子模樣,她一時沒忍住,開啟了怒懟模式:“將名聲搞得更臭,讓人知道你睚眥必報?野性難馴?”
“樓大郎,我不知道你今日都經歷了什麼,但你敢保證,以後類似的事,不會再發生?”
人設一旦樹立,就很難修正。
樓彧愣了一下,王棉的話,戳破了他剛剛生出來的“幻想”。
對啊,樓彧自己都不敢保證,以後還會不會“失寵”。
他有阿父阿母,卻又似是沒有!他確實頑劣,有恃無恐,可,那個“恃”太過虛無。
接連兩次,他都意識到了“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的真諦。
他的尊貴、霸道等,不是因為他自己,而是靠著別人。
一旦別人不讓他靠了……嘶!膝蓋好疼!彷彿被千萬根針扎,又彷彿被火烤,火辣辣、細細密密的疼。
其實,今天這個教訓,就已經讓他深切體會到了這一點:旁人,靠不住!
哪怕是親生的父母!樓彧緊繃著小臉,神色晦暗莫名。
看到樓彧的臉忽明忽暗,王棉就知道,這位小霸王被她說動了。
被觸動就好!王棉頓時受到鼓舞,她眼珠子轉了轉,換了個方式,說道:“再說了,像你這般讓所有人都知道是你乾的,有什麼妙處?”
“陰人的最高境界,就是哪怕所有人都猜到是你,也不會真的懷疑你!”
陰人於無形,事成後乾乾淨淨的全身而退,才是真牛逼!樓彧眸光閃爍不定。
他,又被觸動了。
但,即便被王棉某句話戳中了心底的某個點,樓彧的氣勢也不能輸。
“哼!胡說八道!”
“胖丫頭,既然你不肯幫我,那就算了!你們走吧!”
樓彧嘴裡說得不客氣,但語氣已經沒有剛才的森寒、狠厲。
熟悉樓彧的王姮便知道,這一次,阿兄被阿棉勸住了。
嘿,阿棉好厲害!其實,王姮心裡也是這麼想的,她卻說不出來。
更沒有阿棉的條理分明,有說服力。
“阿兄,你的腿,沒事吧?”
王姮暗自誇獎著自己的小夥伴,胖乎乎的小臉上,寫滿了對樓彧的關心。
樓彧:……胖丫頭確實不夠伶俐,可她是真的關心他、疼惜他!
抬起手,揉了揉胖丫頭的小揪揪,“還好!”
“行了,你們走吧。這裡到底是樓家的莊園。”
“你們……應該不是從正門進來的吧。快走吧,別被人發現了!”
樓家莊園的防衛,原本不會這般鬆懈。
不過是今日發生了太多,獨孤氏又還沒有醒,莊園裡真正的精銳都圍在東苑。
王家的部曲,這才能順利摸進來。
只要獨孤氏醒來,東苑的警戒解除,樓家莊園便會恢復往日的外松裡緊。
胖丫頭他們再想悄然離開,恐怕就不容易了。
這、到底是樓家的事兒,胖丫頭都淪落到莊子上了,連過年都不能回家,就還是不要把她捲進來了!
樓彧自己都沒有察覺,素來一副冷硬心腸的他,開始對王姮心軟。
“……好吧,我聽阿兄的!”
王姮看到樓彧眉宇間的戾氣已經消散,便知道他應該不會再衝動。
唉,樓彧也是,自己還是個孩子呢,沒有自保的能力,卻還這般頑劣。
只希望他能夠記住今日的教訓,不要再橫衝直闖、胡作非為!王姮心裡嘆息著,宛若糯米糰子的小臉上寫滿了乖巧。
她糯糯的應聲,乖乖的點頭,然後便拉著王棉,跟隨阿胡等部曲,按照原路折回。
目送那三大兩小離開,樓彧這才撐著痠疼的膝蓋,一瘸一拐的進了東苑。
他剛剛上了臺階,就迎面遇上了急匆匆跑出來的一個婦人。
樓彧眯了眯眼睛,仔細辨認,確定對方是獨孤氏身邊的管事娘子,姓魏,人稱魏媼。
魏媼是獨孤氏的心腹,此刻沒有守著獨孤氏,卻跑了出來,這是不是表明——
樓彧飛快的猜測著。
魏媼卻略顯焦急,小跑著來到院門口,抬眼看到樓彧,這才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她趕忙頓住身形,微微欠身,“大郎!”
行完禮,魏媼才抬起頭,略帶歡快的說道:“夫人醒了,要見大郎!”
樓彧:……猜中了!
她果然安然醒來。
樓彧嗯了一聲,稚嫩的小臉上看不出喜怒。
他繼續一瘸一拐的往裡走。
魏媼看到樓彧那怪異的走姿,眸光閃爍了一下。
她自是知道樓大郎捱了教訓,女君昏迷的時候,他更是被人壓著跪在門口。
但,魏媼卻並沒有做什麼。
比如,利用自己女君心腹的身份,不許樓讓等人趁機折辱大郎。
魏媼有這個權利。
樓家的暗衛,在女君無法指揮的時候,就會聽從她的調派!
魏媼是樓謹的人,卻沒有去救樓大郎。
因為她也不確定:堂屋的那些腌臢之物,到底是不是樓大郎的手筆。
魏媼雖是被樓謹選來貼身服侍獨孤氏的,但她還真不知道獨孤氏的秘密。
在魏媼看來,獨孤氏是嫡母,而樓彧則是與她有利益衝突的庶長子。
庶長子想要謀害懷了孕的嫡母,簡直就是典型的內宅爭鬥啊。
幸而女君命大,奴婢們保護得當,女君這才平安無恙。
女君醒了,知道自己和腹中胎兒都無事,這才開口詢問樓大郎。
知道他被樓讓欺辱,女君很是心疼,迭聲讓人去解救樓大郎。
得了女君的命令,魏媼這才著急的動了起來。
女君不愧是世家貴女,就是識大體,對一個頑劣的庶孽,也願意真心待之。
魏媼暗暗讚歎著,跟在樓彧身後,一起進了東苑正堂。
正堂,屏風一側,獨孤氏半躺在矮榻上。
眼見一個小小的身影,一瘸一拐的進來,她下意識的撫上了自己的小腹。
樓彧眼底閃過一抹暗芒:看來,不只是魏媼懷疑他,就是獨孤氏,也忍不住的要忌憚、防備他。
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死了。
樓彧徹底看清了現實,他確實該“醒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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