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隻胖胖的小手,輕輕提起裙子,她噔噔噔的往裡跑。“阿父!阿父!!”
王姮一邊跑,一邊喊,興奮的小模樣,彷彿無比期待父親的到來。
她就像所有孺慕親人、渴望親情的孩子,時隔半年,終於看到父親,她無比歡喜。
王廩已經走到了正堂,正準備上臺階,就聽到了由遠及近的跑步聲和歡呼聲。
“這孩子,還是這般冒失!”
嘴裡說著冒失,眼底卻浮現笑意。
作為一個唯利是圖的典型渣爹,王廩可以忽視、冷落女兒,卻還要女兒對自己孺慕、親近。
若是女兒做不到,他不會去想,是不是自己這個做父親的失職,傷了女兒的心,而是會責怪女兒不懂事,不孝順!
此刻,感受到王姮對自己這個缺席很久的父親,還是那麼的熱情,王廩很是滿意:不愧是我王廩的女兒,就是守規矩、懂得感恩。
他給了她生命,給了她高貴的姓氏、富貴的生活,即便行事略有不妥,王姮也該依然尊敬他、孝順他。
“阿父!”
王姮一路小跑,已經累得氣喘吁吁,渾身的小肉肉也在顫抖。
白皙的額頭上滿都是汗,她喘著粗氣,終於來到正堂,卻沒有顧著調整呼吸,而是撲到王廩面前:“阿父!阿玖好想您啊!”
表達完對許久未見的父親的思念,王姮才似是想到了什麼。
她重新站好,規矩的屈膝行禮:“兒請阿父安!”
王廩更滿意了,女兒剛才的“失禮”是因為太過思念,但很快,女兒就意識到了自己的身份與“失禮”,立刻“改正”。
這才是真性情、行止有度的世家貴女啊。
就是……王廩的目光在王姮圓滾滾的小身子上轉了一圈。
半年不見,這孩子,長高了,可也更胖了。
九歲,不是孩子了。
王家不是隻有王姮一個小女郎,就是王廩,也有與王姮年齡相仿的庶女。
他記得,那個孩子,就比王姮纖細柔美,有了小少女的嫋娜娉婷。
跟那庶女比起來,王姮不醜,甚至更美,但她一臉肉肉,讓她更顯孩子氣,全然沒有阿姜的絕美姿容。
想到姜氏這個前妻,王廩的眼底又浮現冷意。
姜氏!都怪姜氏!他送她一場潑天富貴,她卻斷他的青雲梯。
他在河東那般勤勉,政績斐然,絕對有資格高升。
即便無法直接調回京城,也可讓他直接升任沂州刺史。
結果呢,他卻成了狗屁的長史。
雖然頂頭上司是個只知道斂財的廢物,沂州依然是他說了算。
但,終究“名不正言不順”啊。
沂州的豪族、官員們,應該也是看不起他的。
否則,陸懷信一個剛剛上任的河東縣令,就敢在他還沒有徹底調離沂州前,故意找他的茬兒。
呃,好吧,王廩承認,他在河東任上的時候,確實收斂的不少財貨。
不說別的,單單是土地這一項,王廩就和樓謹將河東最好的良田瓜分殆盡。
樓謹,現在貴為安國公,深受聖人的器重。
他雖然離開了,可他的“侄子”還在河東啊,樓氏塢堡修建得比河東縣城都堅固,塢堡內還有一千樓家軍。
陸懷信就算垂涎樓謹佔據的那些良田,就算有家族、姻親等給的膽子,他也不敢針對樓家。
“……不敢招惹樓家,卻敢針對我?”
王廩一想到自己被陸懷信“翻老底”,就忍不住怒氣翻湧。
陸懷信這匹夫,為何會這麼做?還不是因為王廩有靠山、卻又不是那麼的靠得住?“姜氏!好個姜氏!若不是你不肯幫忙,我也不會被陸氏所欺!”
被欺負還不是最悲哀的,最悲哀的是,明明知道對方欺負自己,自己卻還要巴巴的跑來示好(求饒?)。
“你且去練字,為父還有要事!”
王廩想到這些煩心事,本就不多的慈父心,徹底消散。
他隨口打發了滿眼期待的王姮,便匆匆離開了王家莊子。
他在河東的某些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若是不能妥善處理,真的被“苦主”告上公堂,輕則丟了體面,重則罷官奪職啊。
王姮不知道王廩的心事,目送他匆匆而去,便轉身回了內院。
傍晚,王姮吃著廚房送來的宵夜,準備派人去打聽王廩的蹤跡,便得到了王廩的傳喚。
“阿父!您忙完啦?”
王姮來到正堂,規矩的行了禮,抬起頭時,臉上堆滿了笑。
看到笑得甜糯可人的女兒,王廩卻臉色冷凝。
王姮心裡一個咯噔,難道是我惹到他了?
不能吧。
我一直都很乖。
樓彧不在,王姮更加的低調、謹慎。
她仔細回想著,並沒有……等等,倒是有件事——
就在王姮驚疑不定的時候,王廩開口了:“阿玖,在書院,你可安好?”
“……好!阿父,我極好!”
“同窗可否與你交好?有無人等,欺辱與你?”
王廩的口吻,像極了一個關心女兒的慈父。
但,王姮感受不到他的溫暖,只有刺骨的冷。
果然!
阿父是為了自己拒絕鄭遲、陸伽藍的邀約而生氣!雖然不知道阿父為何會知道這件小事,他又為何生氣,但王姮就是有預感,並猜到了真相。
她微微垂下眼瞼,須臾,她抬起頭,臉上帶著歡喜:“同窗待我極好!鄭家十四娘,還特意邀請我休沐日的時候去遊河呢。”
“聽她說,那日會有許多小郎君、小女郎一起去,都是河東、乃至沂州的‘世交’!”
王廩定定地看著王姮,良久,才滿意的扯出一抹笑:“那就好!人家既邀請你去遊河,便好好的與人家玩兒。都是年紀相仿的小夥伴,合該和睦相處。”
王姮仰著小腦袋,壓下心底的苦澀與失落,甜甜的應聲:“兒謹遵阿父教導!”
……
六月十九,宜動土、遷徙。
算不得“出行”的黃道吉日。
但,陸伽藍、鄭遲定了這個日子,王姮等還是準時前來。
沂河,河面寬闊,來來去去遊弋著形形色色的船。
有豪華的船舫,亦有破舊的漁船。
傍晚,夕陽西下,河面泛起橘紅色的波紋。
一艘漁船,滿載而歸,只是還不等靠岸,便有一個個身影從水裡摸到了船上。
噗呲!
利刃穿透皮肉,黑瘦的漁民倒在了血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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