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側過身。”“哦哦。”她趕忙照做。
“很健康，我給你出個報告單，回去找羅醫生吧。”
話音落下，醫生扯出一大把紙巾遞給了她。
姜凝一邊坐直了身體，機械的擦著小腹上的凝膠，一邊微蹙著眉頭詢問：
“我還是沒聽懂什麼意思。”
“你懷孕了。”
“我懷——懷什麼了？？？？”
……
機場外。
“怎麼會突然下雨了。”姜瑤抬眼看了看飄落的雨絲，天空中層層迭迭的黑雲已堆積在一起，擋風玻璃上迅速的佈滿水珠。
“你來的時候沒看天氣預報，今天有雷陣雨，剛才就有悶雷聲了。”
“那我還真沒聽到。”
“不管怎樣，安全到家了，可以啊在外面也沒曬黑，讓我看看，”陳源這時看著摘掉口罩的姜瑤，托起她的小臉兒來：“一聲不吭自己走了，你挺野的啊。”
“人家不是怕見到你就走不了嘛……”姜瑤癟了癟嘴，可憐巴巴的看著他。
“沒人逼你走，留在我身邊就好，”陳源淡淡道：“你倒是捨得走一個多月。”
“我當然不捨得！”姜瑤趕緊說道。
可以說，在外面的每時每刻，姜瑤都會想念陳源。
在看到那些瑰麗宏偉的景色時，在遇到有趣的外國人時，在國外的陌生酒店裡相家的時候……
她會很後悔，突然的離開。
在聽到陳源這樣說時，姜瑤的眼眶迅速變得通紅起來，她也不想哭，但委屈的心情就是抑制不住。
不知從何時開始，陳源已經成了她最信任的依靠，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習慣。
“我出去那麼久你也不說想我，我還沒找你麻煩呢。”姜瑤雖然抱住他的手臂，依偎在他身邊，可嘴上依舊倔強。
事實上她哪裡捨得找陳源的麻煩。
張嘴老公，閉嘴老公的，已經是老公的形狀了。
“想，不一定要說。”
陳源轉過頭來，看了瑤瑤一眼，他緩緩發動了汽車引擎，摸了摸姜瑤的頭。
他自己知道，假如想讓姜瑤回來，那真的非常簡單，只需要告訴她，也許她就會不遠萬里趕緊結束這段旅程。但陳源不想這樣，姜瑤不是他的附屬，不是什麼揮之即來呼之即去的東西，她同樣該有自己的生活和空間。
所以，那麼多次影片，那麼多次聊天。
末尾的時候，陳源只會說一句“玩得開心”。
既然愛一個人，那何必束縛她的自由。
雨中，轎車不時亮起尾燈。
慢慢行駛。
雨刮器一下一下的擺動，為前擋玻璃掃去點點的雨痕。
……
轟隆隆——
格外刺耳的雷聲，響在姜凝的耳朵裡，讓她禁不住渾身一顫，如同做了場噩夢一樣從走神中驚醒。
可是，她並沒有做夢，她在現實之中。
腿捱到不鏽鋼座椅的邊角，頓時一陣冰涼感傳遍她的全身。
“沒有什麼異常情況，你看下，這個b超圖上的位置就是孕巢，然後這個是原始心管，一般在四十天左右就都能看到，正好從你上一次經期結束算起，已經六週了……你最近沒有什麼身體上的反應嗎？”羅醫生耐心的詢問著。
然而，她一句都沒有聽進去。
滿腦袋都是“我懷孕了”，這四個字，在無限的重複著。
但無論怎麼重複，她始終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
“可我不想懷孕。”她艱難道。
理性如她，這刻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了。
羅醫生愣了一下。
“放寬心，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新生命的到來，我見過很多很多的人，想要一個孩子，也見過像你這樣突然得知這樣訊息的人，一時難以接受，現在，什麼也別去想，回答我的問題，保證身體健康最重要。”
詢問，回答。
姜凝機械式的回答。
她腦袋已經亂到沒有辦法思考，這個訊息的到來，如洪峰過境，一下子將她的理智防線沖垮了。
姜凝不知道自己怎麼走出的醫院，又是怎麼來了一家無比僻靜的咖啡廳。
她失魂落魄。
盯著落地窗外面，雨絲綿綿……
姜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遮蔽了所有外界的訊息，然後她給顧晚晴打了電話，因為她一個人實在是沒辦法承受這麼讓人難以接受的事實了，心亂到無法思考。
不知過了多久。
擔憂著好閨蜜的顧晚晴匆匆趕來，把車停在了咖啡廳外，她把皮包舉著用來擋雨，走進咖啡廳後目光四下尋找姜凝的蹤跡。
這麼多年的友誼。
她深知除非有很緊急的情況，否則姜凝不會聯絡她。
“怎麼了凝凝？這麼急給我打電話，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難道是阿姨那邊又出事了？”她頗有些氣喘吁吁。
“晚晴……我、我不知道怎麼說了。”姜凝艱難道。
“別怕，天大的事有我陪著你呢。”
“我……我居然懷孕了……”
之後，姜凝把自己為什麼去醫院，包括報告單上寫的東西，全部都給顧晚晴解釋了一遍。
不得不說。
有人傾訴帶來的作用是顯而易見的。
至少蔓延渾身的那股冰涼感是消失了。
“我根本不明白，為什麼會懷孕？明明每次都有做措施……這個事情太突然了，打亂了我所有的安排，我媽媽的事情才剛結束，我好不容易才考下來了金融碩士的學位，對於以後的規劃，我做了滿滿的一個文件……為什麼啊？”
聽著姜凝的疑問聲。
顧晚晴也有些震驚。
她是第一次見到姜凝這樣，不過她可以理解，畢竟每個女人知道自己要當媽媽了……都絕不會平靜。
“凝凝，避孕的機率從來沒有宣傳說是百分之百，陰差陽錯懷孕很正常，你確保你每一次措施都做的沒一點問題？”
“有……有幾次喝酒了，但是我覺得沒什麼問題。”
“喝了酒的事情能確保百分百嗎？”
姜凝頓時有些頭痛，她承認顧晚晴說得對。
燈光昏暗，她跟陳源還醉醺醺，這種情況下什麼都可能發生。
但事情就這麼發生了。
她實在沒辦法接受。
那可是個新生命！毫無防備，就這麼出現在了她的肚子裡，她計劃生孩子那是數年之後的事情，精確到哪一個月份……那時她已完成了對於事業的追求，可以全心全意的迎接這個新生命。
為什麼會懷孕啊！？她不由得第無數次問自己這個問題。
“你跟陳源說了嗎？”顧晚晴問道。
“沒有，現在只有你一個人知道。”姜凝有氣無力的回答。
“瑤瑤也不知道？”
“她今天剛從國外回來，陳源去接她了，怎麼可能知道。”
“那你真的需要好好考慮一下了。”
“考慮什麼？”
“告訴陳源啊。”
“我現在沒法思考了，先讓我捋清楚……”
姜凝從來是一個很固執的人，她有非常多旁人根本理解不了的執念，正因為這些執念，她才能成為她。而這些執念中，有一定要照顧好姜瑤，讓她好好生活，有不斷的求學努力，絕不愧對自己的人生，當然也有萬事做好計劃，為人生打好底稿。就是在這樣一個又一個的執念中，有一個最為鮮明。
她平生最為討厭，是不尊重生育這件事的人。
生育。
將自己的骨肉帶到這個悽苦的世界。
這個小生命要成長，要認知，要學會面對苦痛與挫折，要學會愛人和被愛，要找尋人生的意義，當然也要明白這個社會的殘酷和世界到底圍繞什麼而旋轉。
本質上，每個人都是自私的。
姜凝從自己的家庭中認知到這一點的時候，她經歷了無比痛苦的蛻變，從一個很天真的小姑娘開始改變，真正建立起自己的人生觀。如果她一直都在思考為什麼自己的童年為什麼如此幽暗，那她註定會一輩子活在陰霾中。
可她沒有。
她尊重每一個生命。
即使是小孩子，也應該有選擇的權利。
而不是生來就被父母、家庭和社會扭曲。
因為她當初沒得選，也沒有受到應有的尊重。
肚子裡的這個生命，她無論如何都不會選擇放棄它，做母親，在她心裡是一件神聖的事情。
“我沒想到……到現在我還不願意相信，我不知道怎麼告訴他，明明前幾天我們還一起計劃著未來，我答應明年就結婚……他那樣的身份，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著，每天有無數的人在議論，我知道他父親在為他鋪路，這是他事業的關鍵時候……”姜凝一句一句的說著。
傳入顧晚晴的耳朵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