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宋旭升略顯失望的側顏,江梨初下意識慌亂了一下,幾乎是出於本能地想要順著他的意思哄他,只要他能原諒她,不再生她的氣,就算讓她立馬去跟那個女人道歉也是可以的。
而上輩子,她就是那麼做的。
不顧自己受傷的身體,卑微地去給那個女人低頭道歉,還大方接納了她們母子。
殊不知屬於她的噩夢,就此開始……
夢境和現實交織,一股強烈的窒息感自骨髓深處瞬間蔓延,江梨初死死咬住下唇,直至血腥味浸透舌尖,才勉強恢復了理智。
好半晌,她開了口,聲音沙啞:“我不去。”
“好,我現在就去給你辦出院手續,然後帶你去跟寶玲……你說什麼?”宋旭升說到一半,才意識到她說了什麼,難以置信地皺了下眉。
“我說我不去。”江梨初倔強地偏過頭去,低聲重複了一句。
宋旭升深吸一口氣,認識這麼多年,他的妻子向來是最溫柔體貼、最顧全大局的一個人,所以他理所當然地以為她會想通,會讓步,畢竟俗話說得好,退一步海闊天空。
但是他萬萬沒想到,她會在寶玲的事情上如此強硬。
凝神沉默了一會兒,宋旭升便想通了,認為她只是在跟他鬧脾氣,於是放柔聲音,重新開口:“不小心動手推了你是我不對,我也很後悔,但你就什麼錯都沒有嗎?”
江梨初被氣笑了,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弧度:“我有什麼錯?”
她深愛的丈夫為了另一個女人,對她動手,甚至包庇對方。
到頭來,還成了她的錯了?
即便沒對他懷有什麼期望,江梨初還是沒忍住紅了眼眶,為自己看錯人感到悲哀,也為自己多年的付出感到不值。
宋旭升目光掃過她腦袋上的紗布,心裡不禁泛起陣陣心疼和愧疚,可是一想到偷偷哭泣的寶玲,就化作了無奈和煩悶。
她沒錯,寶玲又有什麼錯呢?
宋旭升抬手扶了扶金框眼鏡,再一次耐心地安撫道:“好好好,你沒錯,都是我的錯,咱們別在醫院吵了,我跟寶玲真的什麼都沒有,是你自己誤會了,之後的事等回家再說好嗎?”
他口口聲聲說是誤會,可是從頭到尾連一個解釋都沒有!
她知道他性子冷,不善言辭,可這次,她明白他不是不想解釋,而是心虛作祟,沒臉說。
他跟那個顧寶玲,從一開始就不清白!
江梨初累了倦了,沒再像上輩子一樣無理取鬧非要個說法,而是翻了個身背對他,輕聲說:“我的頭好疼,想在醫院多休息一晚。”
聞言,宋旭升濃眉蹙了蹙,一是覺得她的傷沒那麼嚴重,沒必要再多住一晚,二是他工作忙,還得回去安置寶玲和她的孩子,沒有多餘的時間照顧她。
思來想去,他決定在醫院待一會兒,等到夫妻關係稍微緩和了一點兒再回去。
他拉開床邊的椅子坐下,不急不徐嘮叨了好多醫生說的注意事項,他語氣關懷認真,但是江梨初仍然背對著他,理都沒理他,顯然是不想跟他說話。
熱臉貼了老半天的冷屁股,宋旭升也有些惱了,無奈抿唇,留下一句“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接你”,就離開了。
等人一走,眼淚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湧而出,江梨初卻覺得前所未有的輕鬆自在。
手忙腳亂擦了擦滿臉的淚水,從褲子口袋裡拿出哥哥寄給她的信。
“初初,父親的案子在賀叔叔的幫助下已經成功平反了,下個月就能返城回家了,到時候哥哥希望你能抽時間回趟京市,咱們一家人久違地團聚一下。”
“哥哥知道你不愛聽,但有些話還是要說,宋旭升他絕非你的良配,當初要不是父親出事,你們之間絕對不可能,但是哥哥也知道你不願跟他離婚,所以如果你願意的話,就跟宋旭升商量商量,你們以後就在京市定居下來,萬一有什麼事哥哥和爸媽都能第一時間照拂到你。”
當年她父親出事後,江家亂成一鍋粥,母親只能倉促把她託付給了宋旭升,而她如願以償嫁給了他,來到了滬城。
京市和滬城相隔千里,她沒有靠山,再加上父親被嚴打的身份,飽受宋家人的嫌棄和欺負,哥哥心疼她的付出,見她遠嫁過得不好,屢屢勸她離婚回京市,他養她一輩子。
然而她知道哥哥也不好過,再加上她腦子不清醒,堅信她能捂熱宋旭升和宋家人的心,只要盼到宋旭升當兵回來,日子就能好起來,所以她一次次拒絕了哥哥的好意,久而久之,哥哥也就不再勸她。
可是誰能想到盼來盼去,卻盼來這樣的結果。
家暴只有一次和無數次,宋旭升昨天敢為了顧寶玲動手推她,明天保不準就會打她,以後的日子會是如何,上輩子她已經體驗過了。
她清楚,如果繼續留下來,等待她的只會是看不到盡頭的絕望和痛苦。
還好,重來一世,一切都來得及改變。
江梨初的眼神逐漸變得堅定,找護士借了紙筆,寫了一封回信。
“哥哥,我不喜歡他了,我不要他了,下個月我就買票回來。”
這輩子,她要離開這個不愛她,卻盡情傷害她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