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夜還要為之愁慘的冰冷海面泛著波濤,鏽跡斑駁的遠洋捕撈船搖曳顛簸,吸引魷魚的高流明熒光燈映得整艘船呈現異域般的幽綠,也映在那些猙獰的慘白麵目上。
方巖的脖頸被一名面孔扭曲的船員緊緊鎖住,鋒利殺魷刀抵在他眼睛上。
“反正也不過是餘生而已,與其在這地獄油輪上煎熬,不如早點死去。”
“……”
方巖幾近窒息說不出話來,渾身每一個毛孔都繃到毫巔抵抗,那猶如蟻噬的沁骨冰涼依舊從臉上劃過。
……
9/11—17:30趴在課桌上的方巖從噩夢中驚醒,捂著左臉從嘴角劃到耳後的駭人傷疤,那種幻痛傳來,額頭上冒著冷汗。
鈴聲……
原來是已經放學了麼?鑑於濱海市近幾年學生自殺率超過了一定閾值,晚自習名義上已經取消,改為自發參與。
教室內的窗戶與樓道外安裝了防盜窗,多媒體教室內的半導體有被竊取的可能性。
透過柵欄往外看去,黃昏時分晚霞已至,夕陽在凝結的血泊中沉默,入目皆是猩紅。
方巖從桌屜裡取出從外公那裡拿的翻蓋手機,檢視著簡訊。
他父母長期滯留在國外,已經十年沒有回家,身邊的直系親屬只有外公。
還好,今天沒有收到恐嚇簡訊。
自打完暑假工以來,背上人命後,方巖一直收到虛擬號碼所發來的恐嚇簡訊,大多為意義不明的內容。
令方巖開始懷疑自己是因為心理壓力,產生了一些精神問題。
恐嚇簡訊中提到了思維軌跡監測儀,神經脈衝次聲波重構海馬體人格基質。汲魂之主的秘密被公開,引力波病毒潛伏入電子發信裝置,向人腦釋放干擾頻段。
一切聽起來都極其無厘頭,方巖求助過萬能的網際網路,發現這些內容符合精神分裂的臆想。
網路上存在很大一部分人描述過有同樣的經歷,被稱為腦控組織糾纏,發射器清除短期記憶並植入虛假記憶。
到現在,方巖在警方的高壓下,本就成天魂不守舍,睡覺時聽到警笛聲都會驚醒。又天天收到這樣的簡訊,精神極度緊繃。
濱海六中是省重點高中,方巖並不算傻,在所有內容混亂的簡訊中,依舊提煉出了有用內容。
汲魂之主,意義不明,代指某個組織或是某個生命體,這個存在是超越性的,能從人類的靈魂中提取能量。
時空是無法逆轉的,但卻是可以透過引力波干擾所有過去的歷史事件,而改變宇宙程序。
汲魂之主透過引力波編譯電腦程式病毒,挾持了現在所處時空地球的一臺聯網發信裝置,進而再控制所有衛星和地面基站,透過所謂的脈衝聲波修改人腦內的神經電訊號纂改記憶。
最初被纂改記憶的人成為了汲魂之主的鷹犬,也就是腦控組織,腦控組織有計劃有紀律性的對全人類進行腦控,並幫助汲魂之主從人類靈魂中提取能量。
方巖慶幸恐嚇簡訊的日子終於結束,有時候一天收到好幾十條這樣的簡訊轟炸,讓他的精神極度焦慮瀕臨崩潰。
就當他這樣想的時候。
虛擬號碼再次傳送來資訊,每次號碼都是隨機的,根本無法捕捉來源。
【第三部隊加強線下觀察,使用定向認知障礙干擾物件,使其放鬆警惕,若發現物件有思想反抗跡象則使用定向β波輻照居住地點。】
“操你媽的……我操你媽的。”
方巖合上翻蓋手機,站起身來倉皇的環視四周,但只有成群結隊往教室外走去的同學,現在是學校食堂的晚飯時間,去晚了得排很長的隊。
自己到底怎麼了?暑假的時候,方巖想著打暑假工買觸屏手機,不能一直用外公淘汰下來的老式翻蓋,剛好么舅那裡有關係可以去遠洋捕撈,期間發生的事一言難盡。
事情發生在太平洋上,現在外界對此事一無所知,那艘漁船處於失聯狀態,而方巖和他么舅都沒有海員證,是屬於非法僱傭,包括船上所有人都是。方巖可以說是潛逃回國,是坐其它船偷渡回國的,不過要從檔案手續上嚴格來說,方巖就沒有離開境內,這件事目前才沒有任何新聞報道。
而此事唯一能依靠的么舅已經杳無音訊。
不對,仔細想來,這件事好像不太真實,像是夢一樣,雖然那些記憶很清晰真切歷歷在目,但又怎麼判斷不是被植入的虛假記憶呢?方巖摸著臉上的傷口,暑假的事確實是真的,不過……萬一傷口並非是在搏鬥中出現的,而是人為製造再來纂改的記憶呢?他大口大口喘著粗氣,這樣下去肯定不行,自己會被逼瘋的。
要驗證,驗證是否被植入的虛假記憶,至少判斷現在所處的世界是否是真實的,還是電波輻照修改腦神經接受訊號所塑造的虛擬環境。
方巖目前能夠想到的辦法,那就是從細節方面開始判斷,自己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如果真被腦控組織盯上了,也不會費太多人力物力營造極度真實的環境,必定在細節上有所欠缺。
就從課桌上的刻畫開始驗證好了。
濱海六中作為省重點高中,是沒有同桌這個概念的,都是鋁製腳架支撐的單兵作戰桌椅。
推倒壘成高牆的課本,方巖著魔般開始檢查起桌面的刻字,都是這套單兵作戰桌椅之前宿主所留下的符號。
這些刻畫中,有意義不明的隨筆螺旋抽象線條,針對某人的惡意詛咒和辱罵,以及針對某人的幻想,還有摘錄的電影臺詞,如果是虛擬環境,這些細節得不到很好的潤色,初步判斷現在應該是真實的,結果讓方巖很滿意,他臉上逐漸浮現出如釋重負的酣暢笑容。
他又開始檢查桌屜裡,最深處的垂直夾角,平時沒人關注的陰暗位置,看到了似是某人惡作劇寫的話。
【你逃不掉的,我們將永遠看著你。】
伴有中性筆塗鴉的眼睛,明明只是這間教室上一屆學生無聊的愚蠢留言。
方巖卻頭皮發麻,冷汗甚至滲透了底衣襯衫,浸溼了校服。
發現他臉色慘白。
“還好麼,要不要去醫院,我幫你請假。”
翁晴已經觀察方巖一段時間,現在高二才分班不久,她也不是很熟悉這個坐在自己旁邊,位置靠窗的男生。
她所在的班級是快班,今年就要學習完所有的高中課程,之後的時間,都只是在強化練習。
能和自己分到一個班,理論上來說他成績也該不差才對。
開學已經有一週多了,他精神極不穩定,就從沒聽課和做筆記,翁晴認為他外表有點可怕,尤其是嘴角一直掛到耳後蜈蚣一樣的疤,也一直沒敢搭話。
而今天有些不一樣,這傢伙突然之間很不對勁,臉色各種狀態看起來像是要腦梗了一樣,只是出於最起碼的人道主義關懷。
方巖側頭瞥著翁晴。
“我用不著請假。”
方巖如是回答著。
他外公每天不是看打仗的電視劇,就是刷短影片軟體,不在家的時間則混跡於歌舞廳,對學校各種事不聞不顧,父母又在國外,沒人管得了他,是高二二班裡為數不多不上晚自習的學生。
這一週的晚自習方巖都在上,很晚才回家,大多時間都待在學校,方巖也只是為了隱蔽性考慮,怕被警方找到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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