紋身女無疑不想成為落單的那一個。周依琳弱歸弱,至少算個人頭,出事了當替死鬼也不錯。周依琳被嚇了一跳,正要說什麼,就聽一旁的朱玲道:“我建議一個第三次進副本的老玩家帶一個新人,這樣觸發什麼特殊情況,也好及時應對。”
紋身女不甘示弱:“通關次數多又怎麼樣?誰知道是不是抱上了大腿混過去的……”
齊斯聽著玩家們的吵吵嚷嚷,默默往邊緣靠了幾步。
見沒有人注意到這邊,他索性向站在一旁的蘇婆走去。
老得不能再老的老婆子正伸著浮腫的手指,和骨頭架子一般的阿喜玩“抬妞妞”的遊戲,見齊斯接近,她停了下來,上下打量著來人。
齊斯迎著她的目光,做出斟酌措辭的樣子:“蘇婆,您應該知道,我們這些遊客都是聽了‘神肉’的傳說,才從各地千里迢迢過來的。”
他頓了頓,目光帶上一絲懷疑:“只是這傳說傳來傳去,越傳越亂……看您的年紀,應該是從那會兒過來的,您能給我講講這‘神肉’到底是怎麼回事嗎?”
“‘神肉’啊,當時,我們都夢到了神仙……”
蘇婆開始了講述,臉上現出回憶的神色,皺巴巴的眼皮下,混濁的眼珠緩緩轉向,好似透過齊斯的肩看到遠方,進而看到過去那段離奇曲折的歲月。
“那會兒我們餓啊,沒東西吃,餓得晚上都睡不著。但那天晚上,我們都睡著了,都做了同一個夢。我們夢到了一個看不清臉的神仙,和我們說祂的身體就落在我們村子裡,只要我們答應供奉祂,就可以吃祂的肉。”
“第二天早上,我們同一時間醒來,一起去神仙告訴我們的地方看。神仙祂長得是真漂亮,沒有呼吸,也不動,就像是睡著了一樣。我們知道那是神仙的身體,可哪怕神仙可憐我們,允許我們吃祂的肉,我們也不敢啊……”
“我們就把祂放在那兒,可祂開始散發肉香,我們這輩子哪聞過那麼好聞的味道?”
蘇婆說著,咽起了唾沫,發出黏黏搭搭的近乎於呼嚕的聲音,她舔舐著嘴唇,眼中流溢著貪婪,好像在回味當年品嚐過的珍饈。
齊斯總感覺蘇婆的目光開始有意無意地在他身上流連,傳遞著想啃一口嚐嚐味道的訊息,這種感覺讓他很不好受。
他側了側身,錯開蘇婆的視線:“然後呢?”
“然後啊,然後我們老村長就帶頭去割了一塊肉,煮給我們吃。那肉是真好吃,那可是神仙肉啊……”蘇婆呵呵地笑著,不疾不徐地講吓去,“過了沒多久,我們就發現,神仙身上被割下肉的地方又長好了,一點看不出來割過。難怪神仙願意給我們吃祂的肉,我們怎麼吃,祂都受不到一點傷害的。”
“我們所有人都活了下來,後來有收成了,我們就不吃神仙的肉了。我們建了座祠堂,把祂供在裡面。但我們窮啊,神仙就又託夢告訴我們,說可以讓外人也來我們村,吃祂的肉,交錢給我們……”
齊斯聽著蘇婆的講述,冷不丁地問:“你們老村長呢?”
蘇婆先前說過,蘇氏村是沒有村長的;講述中卻出現了“老村長”這個角色,著實可疑。
蘇婆說:“村長他啊,他跟神仙走了,也去當神仙去了。”
齊斯心念一動,微微挑眉:“具體是怎麼回事,可以和我說說嗎?”
“當神仙就是當神仙啊,哪有什麼怎麼回事?”蘇婆嘀咕著,語氣帶著明顯的不耐煩。
不能再問下去了。
齊斯深知需要把握的分寸,當下笑著道了個別,退回人群中。
這會兒,玩家們已經分配好房間了,紋身女在和朱玲的爭搶中敗下陣來,只得嚷嚷著“詭異遊戲裡哪有那麼多講究”,硬拉了一個瘦麻桿似的男人組隊。
短暫缺席的齊斯自然成了落單的那個,被分到了最靠近主屋的房間。
他並不在意這些,或者說進副本以後,他有意邊緣化自己,便是期待這麼個結果。
饑荒年,人相食,儘管不確定這個副本會不會涉及到這方面,但齊斯依然覺得,以他的武力值還是獨處比較安全。
其他人沒什麼表示,倒是朱玲走過來,面露擔憂之色:“常胥,你要是遇到什麼危險,就大聲喊出來。我住在你隔壁,聽到了肯定能及時趕到。”
她表現得憂心忡忡,好像真為萍水相逢的同伴著想似的。
齊斯懶得分辨她是真心還是假意,只禮貌地笑了笑,道了聲謝。
朱玲察覺到他自我孤立的態度,遺憾地挑了挑眉,不過並沒有太在意,轉身又回到周依琳旁邊,細心地叮囑起來。
蘇婆沒有分發鑰匙,廂房的門自然也都沒鎖,只是虛掩著。
齊斯拉開門,入目是一張大概一米五寬的木床,上面鋪著格外有鄉土風情的印花被褥,無奈褪色嚴重,遠看斑駁著幾塊灰跡,像是沾上了髒東西。
床邊是一張長方形木桌,邊緣零星分佈著幾處磨損,不知是磕碰在了哪兒。桌上放著一本製作粗糙的旅遊手冊,分明是一張卡紙對摺後,隨便寫了幾行字。
桌上塵灰太厚,齊斯並不想直接上手。
他走過去,垂眼掃視攤開的旅遊手冊。
只見扉頁上,赫然寫著一首語焉不詳的詩:【倉廩盡無糧,何以慰飢腸?】
【百里皆食土,木石穿腹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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