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痛感從指尖傳來,齊斯垂眼看到,自己的食指上出現了一道平滑的刀口,鮮血正汩汩從中流出。鏡中人的食指同樣在流血,臉上卻沒有現出驚訝之類的情緒,也沒有做出更進一步的動作,好像他只是齊斯投映在鏡中的一個幻影,沒有思想,沒有意識,沒有自主性。
齊斯吸吮著手指上的傷口,饒有興趣地猜測起這面鏡子的作用和鏡中人與自己的關係。
以他對自己的瞭解,如果真想隱藏自己的存在,手指上的小傷是完全可以忽略的,而以他的演技也完全可以做到讓人看不出異樣。
所以,要不要弄點比較致命的傷出來呢?
考慮到鏡中的傷也會出現在自己身上,齊斯果斷放棄了自殘的想法。
說到底,無論是哪個他,本質上都是“齊斯”,矛盾可以暫且擱置;要是鷸蚌相爭,讓九州和聽風坐收漁翁之利,他恐怕得將自己嘲笑個半死。
“齊哥,我這裡找到了一些記錄,看起來好像是日記。”林辰的聲音從床頭櫃那邊傳來,打斷了齊斯的思緒。
齊斯放棄繼續研究看不出所以然的鏡子,走了過去。
林辰找到的是一本線裝筆記本,封皮浸飽了水又被晾乾,死皮般凹凸不平,表面爬滿了大大小小的黃色斑塊。
好在裡面的字跡還算清晰,工整如印刷體,哪怕有幾個字的墨跡模糊了,也能根據上下文推測出大概。
確實如林辰所說,這是一本日記,而且應該是前人有意留下的記錄,每一個細節都儘可能做到清晰。
【2014年1月1日,於雪山客棧記:
【我叫楚依凝,來自方舟公會,最後的記憶是在落日之墟參加公會動員大會,眼一睜一閉,再恢復意識時就來到這裡了。
【不僅是我,林決也在,誰知道篩選標準是什麼。林決認為這應該就是最終副本,我也覺得,畢竟又是母神,又是永生,看起來挺像那麼一回事的。
【除了我們,來到這裡的還有姬毅、翟啟帆、張洪斌、伊凡奎因、亞瑟羅斯、瓦西里耶夫娜。我不確定我們能不能成功通關最終副本,凡事做最壞的打算吧。如果我們失敗了,希望這些記錄能夠儲存下來,對後來的你們有所幫助。】
【1、聖歌會持續引來信徒,信徒以“度化”旅客為目的,度化方式為寄生,不要和信徒產生肢體接觸。(
【2、香格里拉的大部分原住民應該都想度化旅客(林決在鎮中的經書鋪那兒找到了一本《度人經》,不知道你們來的時候還在不在),所以不要輕易相信任何npc。
【不過npc也不會亂來,度化應該是需要遵守一定的規則的。(
【3、在香格里拉的一切額外消費都需要用“來自母神的東西”交換,可以是道具,也可以是靈魂、血肉。林決建議不要輕易消耗道具,有坑;不過我覺得用靈魂和血肉換東西聽起來坑更大~
【4、不知道主線任務,看不到系統介面是正常的,我們也是。我和林決打算明天先在鎮裡逛逛,再上雪山看看去。(
【做完最壞的打算,再說點吉利的話:我覺得我們通關最終副本的機率還是挺大的,有林決在這裡呢。而且根據小說套路,都十五年了總該結束了~】
日記的後面幾頁都被黏住了,無論怎麼撕扯都無法翻開,而第一頁提供的資訊差不多都是齊斯已經知道的,也就“度化”這點對他有些幫助。
林辰捧著日記,不知想到了什麼,聲音發澀:“他們最終還是失敗了,永遠留在了這裡。”
“是啊。”齊斯平躺到床上,看著天花板,“如果他們成功了,這會兒我們應該各回各家,根本不會出現在詭異遊戲裡。”
林辰一時無言。
過去的人滿懷希望而來,身處局中不知結局;未來的人看到他們的遺存,帶著答案旁觀局中人的樂觀,只覺觸目驚心。
日記中提到的人可是詭異遊戲降臨初期傳說一般的存在,作為最早進入詭異遊戲的那批玩家,摸爬滾打地建立新的秩序,在無數次試錯和犧牲中釐清副本的底層規則。
林辰自忖他們在詭異遊戲中掙扎了十五年,能力和經驗儲備都比他這個新人要高出不少,竟然還是死在了這裡……
林辰想了想,問:“齊哥,你說我們會成功嗎?”
“不知道。”齊斯淡淡道,“也許會,也許不會,我們已經入局,註定無法知道答案了。”
他知道林辰在擔心什麼,但在他看來,十一年前來到這個副本中的那批玩家未必全死了。
林決和蕭風潮這兩個名字高掛在啟示殘碑上,分別作為【黑暗審判者】和【末日預言家】的持有者。
而眾所周知,死人是無法持有身份牌的。
齊斯傾向於認為,詭異遊戲在過去三十六年間一直在徵集玩家,直到今日才湊夠了人,聚集到同一個副本中展開角逐。
不過,人真的湊齊了嗎?啟示殘碑上還有四張身份牌的後面是空著的呢……
林辰沉默了一會兒,又問:“齊哥,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
“線索太少了,不要再想了。”齊斯翻了個身背對林辰,閉上眼睛,“早點睡吧,明天去鎮上逛逛,我很好奇那本《度人經》長什麼樣。”
“哦哦!”林辰窸窸窣窣地爬上床,在齊斯身邊躺下,不再說話了。
齊斯聽著身邊人的呼吸漸漸平緩,也閉上了眼,思緒卻無法控制地繼續發散。
真正的死亡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是像睡眠這樣陷入永遠無法散去的黑暗麼?
那可真是太無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