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死,我還不能死……”
“爺爺,你怎麼了?醒醒嗚嗚嗚……”
“神明啊,請憐憫我們!”
隨著一具具屍體的迭加,男女老少的聲音混合成洶湧的浪潮,在耳邊奔騰流淌。
死者的過去,平庸而疲憊的,仇恨而悲傷的,充滿野心而春風得意的……千人千面,無數種命運在眼前流過,碰撞在一處炸開五彩斑斕的煙花。
矛盾的、熾烈的、顛亂的情緒在腦海底部劇烈起伏,絮語、思想、執念、慾望,各種顏色的泥漿彷彿隔著時空塗抹到齊斯的靈魂之上,從最開始的繽紛漸漸變得色彩駁雜。
齊斯依舊穩穩地坐在坑邊,巋然不動,施加在靈魂上的重量轉化成一種滯重的疲憊,他們在將他向下壓,拖拽,然後融入濁流……
“他們看不見你。”《鬥獸場》副本中,夢境中的另一個他如是對他說,“你沒有慾望,沒有慾望的人是無法在世界上久留的。”
“現在他們又為何看得見我了呢?”齊斯微笑著問眼前浮現的穿紅色繡金長袍的身影,待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出現了幻覺。祭祀坑邊除他之外再無旁人。
幻覺中的人影卻平靜地告訴他:“承載眾生的慾望,那是祖神需要承擔的職責,你想成為祖神嗎?你須知,神的慾望便是眾生所求,無我相,眾生相……”
眼前這人不會是契,不僅是因為契已經被吞噬,化作思維殿堂深處一道飄渺的殘念,更是因為此人雖然身穿契常穿的那套長袍,卻是短髮,顯得不倫不類。
“你是誰?或麼?”齊斯歪著頭問。
“我就是你啊……”人影忽然伸手,作勢去觸他的臉,卻在前一秒化作金紅色的光點消散,只餘聲音在耳畔迴盪,悠久而綿長。
“契,哪怕走過億萬年歲月,你仍然無法理解很多事,也有至今想不明白的問題。你太傲慢了,甚至不願意問問作為人類的你自己……”
這話帶著干擾和誘導的意味,分明是想讓他相信鏡中周可的話語。
齊斯笑了,說:“如果你是祖神,請去死吧;如果你是別的什麼玩意兒……”
他頓了頓,笑容帶上更深的惡意:“也請立刻去死吧。”
寺廟中重新恢復寂靜,幾乎能聽見蟲卵在木頭中生長、骨骼被摩擦成粉的聲音。
理智被數以萬計的思緒一潮潮沖刷,漸漸難以組織。齊斯不得不放空大腦,無目的地發散思想,以免在過載的資訊流中迷失。
他忽然意識到,寺廟空得有些過分了,傅決、九州和聽風的那些玩家,還有林辰他們,不知何時消失不見了……
“祭品獻上,祭禮已成!”喇嘛沙啞的聲音在頭頂響起,被狂風吹卷著盤旋遊曳,經久不散。
齊斯回頭看去,沒有看到喇嘛的身影。他又看向祭祀坑,最後一具屍體僵硬地仰躺在屍堆最上方,四肢如蜘蛛般詭異地張開,昂起的頭顱瞪著死不瞑目的眼睛,死死地凝望天空,像是一隻妄圖擁抱太陽的蜘蛛。
但現在天上沒有太陽,也沒有月亮,就在祭祀坑被填滿的那一刻,全世界陡然陷入黑暗,不是那種忽然拉滅了燈的感覺,而像是……所有事物,包括光線與色彩,都在一瞬間消失,不復存在。
齊斯浸泡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同樣失去了“存在”,肉體無從尋覓、靈魂茫然遊蕩,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站著還是坐著、面朝哪方、又為何會出現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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