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你可知罪?!”法場上,無名被綁縛在行刑處,腳下是灰燼刑法中堪稱暴烈的焚身陣法,他抬頭凝望著上座的審判者,也即灰燼的最高掌權者雲中爍,眼中是視死如歸的冷漠。
雲中爍彈指,無名臉上的面具破碎四散……
露出那張傳聞中奇醜的面容,那構成醜惡的灼痕竟與他腳下的焚身陣法相得益彰。
雲中爍不由得怔了一下。
那張臉,那幾乎被疤痕覆蓋的面龐,讓他隱隱產生了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爸!您這是要做什麼?”這時,虞煊已聞訊趕來。
到底是他雲中爍的女兒,想繞開她處決她的情郎的確沒那麼容易。
故而她還是趕來了。
不過這次,父女倆也沒得商量。
“你知道他做了什麼。”雲中爍口吻平靜,卻有著毋容置疑的威嚴。
虞煊看一眼法場上的無名,眉宇間閃過心疼,她雖不解無名的“失誤”,但當下還是不假思索地要阻攔這場處決:
“爸爸,此番衝突,顯然是守序挑釁在先,無名身為灰燼的將員,豈能眼睜睜看著兄弟們吃虧呢?就算是失手搏殺了幾個守序,也是出於維護組織利益,罪不至死啊!”
“我們與守序官方,遲早必有一戰,現下也許不是最好的時機,但既然嫌隙已生,何不利用這次勝機,一鼓作氣……”
不止是虞煊,灰燼七神中,也不乏支援乘勝追擊、速戰速決的策略。
但這都無疑是在挑釁灰燼龍神的至高權威!
這次,雲中爍是真的震怒了。
他忽然意識到,灰燼組織已長成了不以他個人意識為轉移的龐然大物,而他作為七神之首的龍神,這些年蟄伏過來,竟也失去了當年唯我獨尊的威懾之力。
然而他還是語出堅決:“我意已決,行刑!”
焚身陣中烈焰爆燃而起!
在女兒的哭求聲中,雲中爍看到無名那張醜陋面孔閃過的一抹得逞的快意。
他甚至懷疑自己是否看錯了?此人在求死?
然而,便在此時,無名低沉但清晰的聲音入耳,訴說著他不敢置信的言辭。
“父親……您要再殺死我一次嗎?”
他問:
“當年臨淵寨的大火,燒得還不夠,母親去了我卻還活著,您一定很失望吧?”
雲中爍驀地驚住!所有在場者也全都愕住。
無名的臉扭曲著,在火光中異常清晰又猙獰,他充血的雙眼逼視著他,滿溢怨恨。
卑鄙之徒,竟以此挾我?!雲中爍震怒之下,騰身而起,他的手掌化作紅鱗龍爪,以雷霆之勢劈向無名那堪稱惡毒的臉孔——他以為自己小看了無名,竟被其挖掘到最隱秘的過去,震怒之下殺意膨湧!然而,當女兒的身影毅然擋在無名身前,雲中爍才在震怒之中升起了清明之智,並在傷及女兒前全力收束威能。
但力量的餘波仍將虞煊推翻,撞在無名身上,口中溢血。
幸而行刑官及時熄滅了焚身陣,才避免了更嚴重的後果。
此時的法場死寂一片。
太多的資訊……令人迷惑的乃至驚恐的資訊,衝擊著現場每個人頭腦。
雲中爍注視著滿眼悽楚的女兒,又看向被女兒護在身後的、此刻全無表情的無名,內心激烈震盪著。
無名臉色蒼白,已經失去方才囂張得逞的氣焰,似乎雲中爍的猝然收手,讓他體會到了巨大的失落……
“原來,你也會心軟……”他不無自嘲地笑道,“但不是對我和母親。”
直到此時,雲中爍才恍然驚覺,眼前的這個青年,這個和他女兒年紀相仿的青年人……或許真的如其所說,是他當年在臨淵寨“遺棄”的兒子!
雲濯……
他默唸這個名字,僅存在於記憶中從未向任何人提及的名字。
若非如此,又有誰能夠查探到他隱匿經年的軟肋?又有誰會知曉,這些年令他揮之不去的夢境如何侵蝕著他的銳氣與驍勇……
曾如神明一般強大的雲中爍,面對著他的一雙兒女,忽然呈現出一種蒼老的頹勢。
源自於他的悔悟,極度痛苦的悔悟。
然而,容不得雲中爍片刻的猶豫。
因為無名已經輕而易舉地掙脫束縛,像推開陌生人一樣推開虞煊,朝他畢生的仇人——他的父親,邁開步伐。
不,現在的“無名”已並非無名。
他的名字叫雲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