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不止葬送了金予荷……在萬念俱灰後隱匿深山的那段時日,他已經不再對愛和善意抱持希望,他只能信賴自己,或者不會說話的死人。
哪怕是日日陪伴在他枕邊的女人,哪怕這個女人懷了他的孩子,沒有例外,他全部要抹除。
畢竟,說是“他枕邊的女人”,但以灰燼龍神的眼光,豈又會瞧得上一個身無長處的山野村姑?
對於雲中爍來說,他與元希結合唯一的目的只為避禍,從沒想過他們之間還有什麼未來。
就像他隻身入海來去海神之女的閨房,也只是一時興起,興盡而歸!
比起金予荷,其他女人,都只是他心中的過客。
借酒澆愁……
雲中爍無法澆滅對自己的惱火!當然,也無法抑止內心深處每日翻湧的悔意。
在糟糕的情緒抵達臨界時,雲中爍霍然驚醒,他意識到金予荷的死亡並不尋常。
金予荷是羽族天驕之女,就算因與家族決裂,被取走了最引以為傲的身份牌,她也不至於淪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此事定有隱情!最終,雲中爍找到了金予荷的“隱情”:她的女兒。
當一位母親決意保護自己的孩子,她自身的生死便已經置之度外。
這是金予荷化名“虞小荷”後所生下的女孩兒,她給孩子取名:虞煊,寄養在津平遠郊的一家福利院。
雖然金予荷將這個孩子隱藏得很好,但云中爍還是找到了她。
因此得以驗證,這是他的女兒。
女兒……
看著懷裡的懵懂女孩兒,雲中爍忽然覺得,一切罪過好像有了救贖的機會!
他正待灰暗的生命彷彿終於迎來新的機遇,於是把對於金予荷的悔與愧全部轉化為對女兒的疼愛。
但即便如此,每到午夜夢迴,雲中爍還是難免再見那被深夜埋葬的漫山大火。站在火光中的年輕婦人懷裡也抱著孩子,那畢竟也是他的孩子。
……
時間是每個人的過客。
與女兒相處的光陰馴化了雲中爍。
小虞煊繼承了母親的美貌,性格中兼具母親的豁達和父親的霸氣,她在超物種力量上的天賦同樣青出於藍,頗得雲中爍的寵愛。
也許是出於對金予荷的感懷,也許是出於某種心結,雲中爍並未更改女兒的名諱。
他認為“虞煊”是個好名字,和女兒的精神面貌相得益彰!在教養女兒之外,雲中爍其實並沒有放下對權力的追逐。
這數年間的屢屢交鋒中,灰燼組織與守序官方達成了某種微妙的默契,雙方謹慎掌握著彼此的界限絕不逾越,竟也能相安無事。
但這種保守策略曾使灰燼內部微詞陣陣。
有人說,龍神老了。
也有人說,黔驢技窮!雲中爍對此並不置評,他任由組織內部血液流動,該走的走,該來的來。
既為人父,他必然要考慮女兒的前途。
收斂鋒芒,積以待時。
終於,在某次小虞煊遠遠望見坐落於山巔的絕壁王巢,並對這座雄偉奇絕的建築產生了嚮往之心後,雲中爍便有了明確的目標——他要讓女兒成為這座建築的主人!不是作為金家的後代,而是作為他雲中爍的女兒。
他做到了。
幾年後,羽族式微,灰燼龍神入主絕壁王巢,成為它的新主。
與絕壁王巢一同易主的,還有一張極品神獸牌「鳳凰」,這本是虞煊的母親金予荷生前所持,在與家族決裂後,此牌便不再由她執掌。
現在,這張牌轉了一圈,最終回到金予荷女兒的手上。當然,意義已截然不同。
屆時外部危機肆虐,守序十族掌權的時代迎來更迭,十族中,雄踞西部的羽族、樹族威勢不再,灰燼組織成為這片疆域的主色調。
龍神證明了他的野心和實力,曾宣稱“龍神已老”的人們就此噤聲。
於是,又三年。
灰燼組織銷聲匿跡。
但在官方組織架構中,卻多出了一支神秘力量:坐鎮西北邊疆,以雷厲手段肅清數千裡邊境線上的潛在威脅。
對當時的守序領袖白虎尊者而言,在非常時期有效整合內部資源、一致對外,是極具魄力的舉措。
而此舉在成就雲中爍的同時,也約束了急劇擴張的灰燼組織。
明暗交錯的複雜博弈中,雙方各持利弊,相互制衡。
遙望數千裡邊疆,不知有多少貿然進犯的外部勢力被無聲斬滅,或化為灰燼,以另一種形式活躍在地表之下。
其時就連雲中爍自己,也不曾設想有朝一日他的威能將遭遇某個“無名之輩”的挑釁。
直到……一個來自境外的後起之秀,意外進入了他的視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