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龍山的夜色浸著寒氣,朱元璋讓神逆換上了老兵的粗布短打,腰間別把普通的環首刀,混在王二狗幾個親衛中間。
下山時神逆走在最後,滅世槍被粗麻布裹著,扛在肩上像根不起眼的木杆,可每一步踩在碎石路上,都讓地面微微發顫——這等天生神力,就算藏在粗布衣衫下也難掩鋒芒。
太平教總壇的議事廳在第二日清晨開了門,朱元璋以自己師傅張角的名義,開始召集如今身處太平教總壇當中的十二常侍。
這廳子是當年起義時用繳獲的官衙木料改建的,樑上還雕著褪色的祥雲紋,只是如今柱腳積著蛛網,地上的青磚被往來腳步磨得發亮,露出底下的黃土。
十二常侍分坐兩側的梨花木椅上,椅墊繡著太平教的“太平符”,卻大多磨破了邊角,露出裡面的棉絮。
為首的趙常侍是個乾瘦老者,頭髮用玉簪挽著,穿件月白道袍,袖口卻沾著油漬。
“玄璋啊,道主讓你來傳什麼話?這幾日總壇的居士們都在說,你在大玄北邊打了敗仗,連常遇春都折了胳膊?”
他把玩著手中的羊脂玉如意,見朱元璋進門只是抬了抬眼皮,聲音慢悠悠的。
朱元璋剛要回話,右側的李常侍便嗤笑一聲。
“趙師兄有所不知,聽說朱渠帥把張天璇的人坑死在城下,如今青衣軍和黃巾軍在開州對峙呢。”
“依我看啊,不是來傳話說事的,是來求總壇發兵支援的吧?”
這李常侍腦滿腸肥,腰間掛著個鎏金荷包,裡面鼓鼓囊囊的。
“發兵?咱們總壇的黃巾力士剛夠守山門,哪有兵可調?”
“不過嘛……玄璋你在大玄皇朝的北邊不是攢了些家底?開州、白州的糧倉聽說堆得冒尖,不如先運十萬石來總壇,也算幫道主分憂。”
左側的王常侍敲著桌面,他手指上戴著個碩大的翡翠戒指。
朱元璋垂著眼簾,指甲在袖中暗暗掐著掌心。
他早就聽說十二常侍這些年把教壇的產業折騰得差不多了,連當年張角親鑄的銅鐘都敢熔了換酒,如今見他們這般明目張膽地索要糧草,倒也不算意外。
“各位常侍說笑了。”
“此次來總壇,是奉道主口諭,說近來教內人心浮動,讓各位常侍來議事廳聚一聚,商議重整教規的事。”
朱元璋笑了笑,拱了拱手,聲音平靜。
“重整教規?”
“當年定下教規時你還穿著開襠褲呢!玄璋啊,不是老夫說你,打了敗仗就該閉門思過,跑到總壇來指手畫腳算什麼?”
趙常侍把玉如意往桌上一磕,發出清脆的響聲。
“聽說你在北邊收了不少流民當兵?那些人可不是正經教眾,依我看,該把兵權交出來,由總壇派黃巾力士去接管,免得你再瞎折騰。”
他頓了頓,眯起眼睛,顯然他們其中也幾位十二常侍也隱約意識到自身手中的力量不足,知道朱元璋在大玄北部麾下有兵,想要染指朱元璋的兵權!
這話一出,幾個常侍立刻附和。
“趙師兄說得是!玄璋年輕識淺,哪懂帶兵?不如把開州的兵權交給我侄兒,他當年可是跟著張角道主打過仗的。”
李常侍眼睛都亮了,摸著肚子笑道。
“還有白州!”
“我表兄在白州當屯長,熟悉地形,讓他來管白州的兵馬再合適不過。”
王常侍連忙接話,好像他們已經吃定了朱元璋似的。
朱元璋看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瓜分自己的兵權,嘴角勾起抹冷笑,這些人果然貪心不足,如今自身難保還想著伸手,倒省得他再費功夫找由頭。
“各位常侍有所不知,那些兵馬都是跟著我出生入死的弟兄,驟然換將怕是會生亂……”
他頓了頓,故意露出為難的神色。
“亂?誰敢亂?有總壇的教規在,有黃巾力士在,誰敢不服?”
“玄璋我告訴你,別以為道主護著你就能無法無天!當年要不是我在十二常侍裡替你說話,你早被逐出教門了!”
趙常侍猛地拍桌,玉如意差點掉在地上。
他這話半真半假,當年朱元璋在潞州起義時確實受過趙常侍提點,但後來這人見他勢力漸大,便處處使絆子,剋扣糧草軍械沒少做。
此刻倚老賣老,不過是拿捏準了他要借總壇名義行事的心思。
朱元璋正待回話,忽聽廳外傳來腳步聲,神逆穿著老兵的衣服,低著頭走進來,手裡捧著個托盤,上面放著剛沏好的茶。
他走路時脊背挺直,雖低著頭,卻自帶一股懾人的氣勢,幾個常侍的親衛下意識地握緊了腰間的刀。
“這是哪來的老兵?看著面生得很。”
李常侍斜著眼打量神逆,見他胳膊上的肌肉鼓鼓囊囊,不由皺起眉頭。
“回常侍,是北邊來的老弟兄,跟著我打了幾年仗,這次特意帶來給總壇送些藥材。”
“師兄嚐嚐,這是開州的雲霧茶,比總壇的野茶順口些。”
朱元璋接過茶盞,親自遞到趙常侍面前。
“老兵?我怎麼看著不像?倒像是……”
趙常侍接過茶盞,卻沒喝,只是盯著神逆,他話沒說完,忽然對上神逆抬起的眼睛。
那雙眼睛裡沒有絲毫敬畏,只有冰冷的戾氣,像寒冬臘月的冰稜子,看得他心頭一寒,後半句話卡在喉嚨裡。
神逆放下托盤,轉身往外走,經過王常侍身後時,故意撞了下他的椅子。
王常侍“哎喲”一聲,翡翠戒指掉在地上,剛要發作,卻見神逆腳步不停,那背影挺拔如槍,竟讓他莫名發怵,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哼,什麼規矩!玄璋,兵權的事沒得商量!”
“三日之內,把開州、白州的兵符交上來,否則休怪老夫按教規處置你!”
趙常侍把茶盞往桌上一放,茶水濺出不少。
“還有糧草!”
李常侍連忙補充。
“十萬石粟米,少一粒都不行!”
朱元璋看著他們囂張的嘴臉,心裡冷笑更甚。
“各位常侍的意思,弟子記下了。”
“只是道主的口諭還沒傳完——他說,近來總壇賬目混亂,讓弟子查一查這些年的收支。”
他緩緩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塵。
“查賬目?”
“教壇的賬目輪得到你來查?玄璋你敢放肆!”
趙常侍臉色一變,有些惱怒道。
“不敢放肆,只是奉命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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