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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重回現實之中。
苗有功後知後覺自己內裡衣裳早已經溼透,一股若隱似無的死人氣味纏繞在他鼻端,令他格外驚恐。
黑紅的鬼路已經消失,但他提不起勇氣回頭去看,深怕一回頭,能看到無數厲鬼冤魂等在黃泉路。
“好厲害的鬼域!”
他心中暗道了一聲,接著偷偷轉頭看向蒯滿周。
卻見小孩身後抱著她的鬼影已經消失了,可小孩仍維持著被人抱住的姿勢——細看之下,她的雙腳並沒有落地,而是懸浮騰空,彷彿在她身後,仍有一個無形的存在在託著她走。
是鬼!
苗有功不敢再細想下去了。
他與小孩目光相對的瞬間便移開了視線,可蒯滿周陰冷的眼瞳卻映入了他腦海中。
萬安縣的人真是怪物!
苗有功正膽顫心驚之際,聽到餘靈珠喊了一聲:
“到了。”
她喊聲有些古怪,苗有功連忙收斂心神,看向餘靈珠。
只見餘靈珠神情慘白,看向前方某一處。
苗有功順著她視線看去,瞬間呆住。
趙福生一出鬼域,便環顧四周。
這裡與她想像中的不同。
餘靈珠提到過,這裡原本是武清郡城南,是屬於常家的老宅,後來常府發達,當地府衙為了討好常家,便將城南劃地歸常家所有。
她心中猜測過兩個結果。
其一:眾人被困入紊亂的時間內,要麼回到大漢207年,那麼此時的武清郡城南應該處於半廢墟的狀態——常家拆除原本廢舊房舍,堆積新材、挖掘地基,此地應該是破敗的。
其二:眾人直接來到正確的時間——即大漢朝247年的武清郡,那麼此時的城南應該是餘靈珠提及的陰陽宅相併的時候。
如果是完工後的南園,應該是屋舍林立,精工雕琢的。
可此時映入她眼簾的,卻是像是一片漫無邊際的平原,四周平坦,既不見殘垣斷瓦,也不見舊屋林立,無盡的黑霧籠罩了此地,使得這一片平地的盡頭與黑氣相接駁,彷彿這一片平原無邊無際。
而在這廣袤無邊的黑霧正中,一座極盡奢華之能事的屋舍屹立其中。
餘靈珠的目光就落在了那房舍之中。
這屋子紅牆黃瓦,窗戶竟似是五彩斑斕。
屋樑頂處雕工了得,被人細心塗抹了各色漆料,看上去精緻極了。
屋中亮了燈光,光影從門窗之中映照而出,使得這一座屋子亮堂極了,在詭異、森暗的夜裡,這屋子璀璨如明珠,格外醒目。
餘靈珠臉色蒼白,口鼻淌血,她瞪大了眼,嘴唇哆嗦,嘴中唸唸有詞,似是在說著什麼。
此地怪異非凡,與趙福生想像截然不同。
再一看餘靈珠反應,趙福生便猜測事情興許出現了變數——有可能鬼路走偏了。
蒯滿周的厲鬼法則自然不會出錯,中間既然出了岔子,那麼便是常府的厲鬼法則影響了鬼路,亦或是餘靈珠帶錯路了。
她看了那明明亮著光,卻讓人感到不安的屋舍一眼,走向餘靈珠,問了一聲:
“走錯路了?”
“是——”
餘靈珠倉皇點頭,但剛吐出這個字,她臉上又露出遲疑之色:
“不是——”
她隨即再度搖搖頭:
“我應該沒有走錯,這裡就是城南,但是房子錯了。”
“房子哪裡錯了?”
範無救好奇的問。
映入眾人眼簾的房屋太過華麗,太過亮堂,可卻給眾人一種十分不舒服的感覺——彷彿眼前的屋子無論外表多華麗,卻有種鬼氣森然的感覺。
餘靈珠定了定神:
“這裡既非早前的城南,也非重建後的南苑,我看這屋子也不對勁兒,有些像、有些像——”
“像什麼?”趙福生不動聲色的問。
孟婆若有所思:
“像陰宅。”
“是。”
劉義真點頭:“像是紙糊的,燒給死人的陰宅。”
餘靈珠的臉色更白了。
她舔了下乾燥的嘴唇,強行令自己鎮定下來:
“是陰宅,老太太當年去世倉促,可是喪事不算倉促,兩個哥哥尋了城中紙匠,花了三天功夫,不眠不休一共糊出了一棟陰宅,就跟眼前的屋舍一模一樣的。”
她話音一落,丁大同等人也跟著臉色白了。
“大人,這常家太邪門了。”丁大同顫聲道,“莫非我們闖入常老太陰府了?”
他已經心生退意,恨不能立即逃離此處。
趙福生皺眉看向這府邸,心中思緒萬千。
陳多子上前一步,小聲的問:
“大人,接下來咱們如何做?”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趙福生身上,眾人都等待著她說話。
“我們本來就是為了常老太的陰宅而來,如今直奔陰宅,反倒省事。”
在這陰森詭異的情景中,趙福生平靜的話語自有一股鎮定人心的力量。
不知為何,只要看到她還沒有心防破碎,眾人便覺得生存有望。
就連以為必死無疑的伍次平心中莫名都鎮定了許多。
“可是這是城南陰宅的真像嗎?”趙福生喃喃問道。
“這話是什麼意思?”武少春撓了撓臉頰,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大夠用了。
“我們不受表相迷惑。”
趙福生平靜道:
“鬼域之中出現的幻像未必是真的,極有可能是鬼域的存在影響了我們的五感。”
眼前所見、所聽、所聞,都不一定是真的,反倒有可能是因厲鬼法則影響,扭曲了眾人的感官,令得眾人看到這一幕。
鬼是陰森、血腥而危險的,所以眼前的陰宅縱使燈火通明,眾人的感官本能依舊覺得危險至極。
她的話令得眾人心中一顫。
趙福生又道:
“迴歸厲鬼本身,常家的厲鬼法則據目前已知線索,可以歸納總結為:鬼祭、輪迴。”
她細分析:
“而鬼祭再度細化,又可以歸納為地底出現的陰影、叫魂,輪迴則可以理解為——”她頓了頓:“常家的鬼擁有分配的權力,即它可以將人的恐懼具象化,使得人心中所想、所不能的一些東西存在,竊取人的記憶,吞噬人的神魂血肉,再分配人的意識,使人認為自己已死,經歷輪迴——”
她說的話令伍次平似懂非懂。
總覺得這些話每一個字他都明白,可組合在一起,又形成一種極為可怖的資訊,衝擊著他的腦海與認知,令他無法、也不敢再細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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