豎日,天矇矇亮。
一輛桑塔納在距離市政府不遠的路口悄然停下。
李柄陽穿上了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這身行頭他一年也難得穿上一次。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要奔赴一場決定生死的戰鬥,大步走向那座莊嚴的建築。
市政府門口,他被警衛攔下。
“找誰?”
“我找周書記!”
李柄陽的聲音裡透著一絲刻意壓制的急切。
“有預約嗎?”
警衛的眼神例行公事地掃過他。
“沒有。”
李柄陽臉上擠出最謙卑的笑容,
“我叫李柄陽,嘉興商會的副會長。
您麻煩跟黃山裡秘書通報一聲,就說...我有天大的要事,
關乎嘉興工業園區的建設,必須當面向周書記彙報!”
警衛打量著他,從那雙佈滿血絲的眼睛裡,似乎看到了某種不同尋常的意味。
“你等著。”
電話很快接通。
沒幾分鐘,黃秘書便腳步匆匆地從大樓裡迎了出來,臉上掛著職業化的熱情。
“李會長,稀客啊!周書記正在開會,您先到接待室稍等片刻。”
“麻煩黃秘書了!”
接待室裡,茶水的霧氣氤氳。
李柄陽坐立不安,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煎熬。
...
與此同時,市公安局,審訊室。
燈光慘白得沒有一絲溫度,照在馮三窯那張毫無血色的臉上。
他雙手反銬,靠著牆角半蹲著,整個人像一灘爛泥。
曾經在酒桌上指點江山的威風,此刻蕩然無存。
審訊桌後,年輕警官孫沐的眼神像冰冷的刀子,一言不發,就那麼盯著他。
沉默,是最高明的刑訊。
馮三窯的心,正被這沉默一寸寸碾碎。
“警察同志...”
他終於扛不住了,聲音沙啞得如同破鑼,
“誤會,這真是天大的誤會!我跟你們閆局長是朋友...”
孫沐嘴角勾起一抹譏諷。
“馮三窯,嘉興鼎鼎有名的大老闆,誰不認識。”
這不陰不陽的語調,讓馮三窯的心徹底沉入冰窖。
完了!
這是鐵了心要辦他!
...
市政府,書記辦公室。
黃秘書腰間的BB機震動起來,他立刻起身:
“李會長,書記會開完了,請跟我來。”
辦公室內,周書記的臉色並不好看。
直到看見李柄陽近乎諂媚地躬著身子走進來,他的神色才稍稍緩和。
“李會長,聽黃秘書說,你要跟我談工業園區的事?”
“周書記,您千萬別叫我會長,我擔不起,擔不起啊!”
李柄陽的腰彎得更低了。
周書記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你是嘉興商會的副會長,怎麼會擔不起?”
他指了指沙發,目光卻像是在審視一件物品。
“說吧,什麼事?”
李柄陽不敢坐,從公文包裡顫抖著掏出一份檔案,雙手捧著,小心翼翼地遞過去。
“周書記,這是我們嘉興商會所有核心成員,熬了一夜拿出的誠意!”
“我們覺得,工業園區這麼大的專案,理應由我們嘉興人自己來出錢出力,
為家鄉建設添磚加瓦!”
周書記接過那份規劃書,隨意地翻開。
漸漸地,他臉上的隨意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驚詫。
他的手指在紙頁上緩緩劃過,目光卻死死盯住李柄陽。
當翻到最後一頁,周書記重重地合上規劃書,發出一聲悶響。
“好大的魄力!”
“工業園區的建設管理,全部交給市政府和張誠,你們嘉興商會...只負責出錢?”
他身體微微前傾,一股無形的壓力籠罩了整個辦公室。
“我很好奇,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李柄陽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他強作鎮定:
“周書記,為了嘉興的建設,我們...在所不惜!”
“好好好!”
周書記連說三個好字,意味深長。
他當然清楚,這哪裡是誠意,這分明是以退為進的投名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