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板因為長期缺乏打理而顯得有些粗糙暗沉,但那五官卻生得極為精緻。
秀氣的眉毛,挺直的鼻樑,小巧的嘴巴。
尤其是那雙眼睛,此刻雖然帶著一絲茫然和怯意,但眼型極美,睫毛又長又翹,像兩把小扇子。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很難相信這樣一個美人,會是村裡人口中那個瘋瘋癲癲的女人。
張誠的目光落在她乾裂起皮的嘴唇上,微微蹙眉。
他想了想,記起前世在部隊野外生存訓練時學過的一些東西。
用動物油脂和蜂蠟,似乎可以做簡易的唇膏。
現在蜂蠟沒有,但野豬油和狍子油管夠。
“陽陽,你乖乖在屋裡待著,別亂跑。”
張誠柔聲交代了一句,打算出去找點東西,順便處理一下野豬的內臟。
“嗯。”施陽陽眨了眨那雙乾淨清澈的大眼睛,輕輕應了一聲,雖然聲音細微,但確實是回應了。
張誠心中微動,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後轉身走出了黃泥屋。
等張誠離開後,施陽陽慢慢扭頭,看向那張剛剛鋪好的、散發著乾淨氣息的床鋪。
她嘴角幾不可察地微微向上彎了彎,露出一個極淺淡的、幾乎看不出的笑容。
她走過去,伸出有些粗糙的手,輕輕撫平了被褥上的一絲褶皺。
整理好床鋪,她又走到牆角,從那個小陶罐裡,拿出張誠之前留給她的一塊狍子肉。
就在這時,黃泥屋外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是二丫。
她實在是餓壞了,趁著前院沒人注意,偷偷溜到了後院。
她一眼就看到了地上扔著的幾根被啃得乾乾淨淨的狍子骨頭。
濃郁的肉香味似乎還殘留在骨頭上。
二丫忍不住嚥了咽口水,眼睛放光地盯著那幾根骨頭。
她又警惕地看了看緊閉的黃泥屋門,和空無一人的前院方向。
猶豫了一下,終究是抵不過腹中的飢餓。
她躡手躡腳地走上前,彎腰撿起一根看起來還算乾淨的骨頭。
也顧不上髒不髒了,二丫把骨頭湊到嘴邊,小心翼翼地嘬了起來,試圖從上面刮下一點點殘留的肉味。
“嘶……真香啊……”
她閉著眼睛,一臉陶醉。
就在這時,“嘎吱”一聲輕響。
黃泥屋那扇破舊的木門,突然被從裡面推開了。
二丫嚇得魂飛魄散,差點一屁股癱坐在地上,手裡的骨頭也掉在了雪地裡。
等她看清門口站著的是施陽陽時,才猛地鬆了一大口氣,拍了拍胸口。
她趕緊把剛才撿骨頭的手藏到身後,臉頰瞬間漲得通紅,有些尷尬地乾咳了一聲,結結巴巴地解釋:
“我……我沒幹啥,就是……就是過來隨便轉轉……”
施陽陽站在門口,沒有說話,只是歪著頭,那雙清澈的眼睛直愣愣地盯著二丫高高隆起的肚子。
被她這樣一看,二丫心裡頓時一陣發毛。
她想起村裡關於瘋婆娘打人的傳聞,心裡暗罵自己真是餓昏了頭,怎麼跑到這危險地方來了。
萬一這瘋婆娘突然發瘋,自己挺著個大肚子,跑都跑不掉!
想到這裡,二丫委屈得眼圈都紅了,幾乎要哭出來。
就在她緊張得手心冒汗,琢磨著是該撒腿就跑還是該說點什麼的時候。
突然,她看到施陽陽慢慢伸出了右手。
她的手裡,捏著一根削尖的筷子。
筷子上,赫然插著一塊足有拳頭大小、還冒著熱氣的狍子肉!
肉塊燉得爛熟,散發出誘人的香氣。
二丫的眼睛瞬間瞪得溜圓,呼吸都急促起來。
“這……這是給我的?”
她不敢相信,試探著問了一句,聲音都有些顫抖。
施陽陽依舊沒有說話,只是舉著那塊肉,眼神平靜地看著她。
二丫的心怦怦直跳。
她看著那塊香氣撲鼻的肉,又看了看施陽陽那張洗乾淨後顯得格外漂亮的臉,咬了咬嘴唇。
最終,飢餓戰勝了恐懼和猶豫。
她快步上前,一把從施陽陽手裡奪過那根插著肉的筷子,轉身就想跑回前院去。
可剛跑出沒幾步,她又猛地停了下來。
不行!
要是把這塊肉拿回前院,老孃和張安肯定會搶走,自己頂多能舔舔筷子!
二丫回頭,看了看依舊站在門口,歪著頭看她的施陽陽。
她猶豫了幾秒鐘,做出了一個決定。
她把心一橫,也不找地方了,就站在院子裡,張開嘴巴,對著那塊熱乎乎的狍子肉,狠狠地大口啃了起來!
肉燉得很爛,入口即化,滿口都是濃郁的肉香和油脂的香味。
二丫餓壞了,吃得風捲殘雲,腮幫子鼓鼓的,也顧不上燙嘴。
很快,一大塊狍子肉就被她連吞帶嚼地嚥下了肚。
一股暖流從胃裡升起,瞬間驅散了寒冷和飢餓。
二丫滿足地打了個飽嗝,臉上露出了久違的幸福笑容。
吃飽了,感覺整個人都活過來了。
這時,她看到施陽陽轉身,似乎要回屋裡去。
二丫鬼使神差地喊了一聲:“喂!”
施陽陽停下腳步,轉過身,依舊歪著脖子,用那雙乾淨的眼睛看著她。
二丫看著施陽陽那張雖然漂亮卻依舊顯得有些呆滯的臉,又看了看她身上那件雖然新卻不太合身的棉襖,和亂糟糟的頭髮。
她眨了眨眼睛,忽然說道:“你……你現在是二狗子的媳婦兒了,總不能一直這樣瘋瘋癲癲的。得有個媳婦的樣子才行。”
她頓了頓,像是下定了決心。
“要不……姐幫你拾掇拾掇?”
也不等施陽陽回答,二丫挺著大肚子,就朝著施陽陽走了過去。
“走,進屋去,姐幫你梳梳頭,拾掇乾淨利索點。”
都說一孕傻三年,此刻的二丫似乎真的忘了害怕。
或許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軟。
或許是同為女人的某種憐憫。
或許是吃飽了撐的。
她竟然真的走上前,拉住了施陽陽的手。
施陽陽的手有些冰涼,但沒有掙扎。
二丫拉著她,笑嘻嘻地就往黃泥屋裡走,嘴裡還絮絮叨叨地說著:
“妹子啊,你別看你現在這樣,當年你們這些知青剛下鄉的時候,村裡人都偷偷議論呢,說你長得就跟畫上的仙女兒似的。”
“二狗子能娶到你,真是他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就是可惜了……”
二丫的聲音漸漸消失在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