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的嘶鳴終於撕裂了混亂的空氣,幾輛警車帶著刺耳的磨擦聲急停在狼藉的現場外圍。
車門洞開,荷槍實彈的警察魚貫而下,一下車便被眼前如同被重炮犁過數遍的戰場景象震懾得呼吸一滯。
他們本能地端起武器,槍口指向那片仍在升騰著煙塵的廢墟中心,一個個都懵了。
“裡面的人聽著!放下武器!雙手抱頭出來!”擴音喇叭的聲音在混亂中響起。
首飾鋪內,相對“安全”的區域。
林逸依舊坐在他那把太師椅上,位置甚至都沒怎麼挪動。
他慢條斯理地吹了吹茶杯裡漂浮的茶葉沫,輕輕啜了一口。
茶水早已涼透,沁人的溫熱蕩然無存,只餘下茶葉本身沉澱的香氣在舌尖縈繞。
他放下杯子,抬眼看向站在一片廢墟邊緣、臉色已經黑如鍋底的蘇曉,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揶揄:“白夜,你這‘煤氣灶炸了’引發的後續,還挺熱鬧的。”
蘇曉看著自己這幾乎被拆了一半的鋪子,以及外面哀鴻遍野的混亂場面,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試圖壓下額角瘋狂跳動的青筋。
最終,他什麼也沒說。
只是默默地走到櫃檯後面,在一片狼藉中,翻找出一塊還算乾淨的抹布,無視了外面警察的喊話和混亂的場面,開始一下又一下地擦拭著唐紅來靜下心神。
動作很慢,很仔細。
只是那緊抿的嘴角和周身散發出的冰冷低氣壓,無聲地訴說著這位獵殺者此刻內心的風暴。
林逸看著他擦拭刀柄的動作,又端起涼掉的茶杯喝了一口,目光掃過門外如臨大敵的警察。
看來,蘇曉這難得的現實世界休假,其“精彩”程度才剛剛拉開序幕。
一個小時過去了。
林逸手中的那杯茶,早已徹底涼透,杯壁凝結的水珠滑落,在茶几上留下幾道蜿蜒的水痕。
林逸微微眯著眼,視線透過首飾鋪佈滿蛛網般裂紋的半扇窗戶,落在外面堪稱戰後廢墟的街道上。
蘇曉的鋪子,除了林逸屁股底下這張太師椅、面前這張還算完整的小几,以及周圍勉強能立足的幾平米地面,其餘地方早已面目全非。
入眼處盡是斷壁殘垣。曾經擺放著精緻玉器的櫃檯被巨大的力量撕裂,扭曲的金屬框架如同猙獰的骨刺般從中支稜出來。
那些曾保護著昂貴珠寶的厚重玻璃展櫃,如今只剩下滿地尖銳的碎片,在昏暗的光線下折射著支離破碎的光點,鋪滿了地面。
若非蘇曉從來就沒指望這間鋪子維持生計,單是那些被深埋在瓦礫之下、早已化為齏粉的高檔玉料,其價值就足以讓任何一個珠寶商當場心臟驟停。
至於林逸為何能在這毀滅風暴的中心安然無恙,甚至衣角都沒沾上幾點灰塵?
原因很簡單,他的幸運值可不是擺設。
更關鍵的是,他身邊杵著蘇曉這麼一位“人形天災源頭”。
那極致的“負”運與林逸自身正常的“正”運之間,形成了某種難以言喻的巨大勢差。
這種勢差如同一個無形的力場,悄然扭曲著林逸周遭的空間,為那方寸之地鍍上了一層名為“幸運”的絕緣層,將來自蘇曉那恐怖黴運的大部分直接衝擊巧妙地消弭。
就在十分鐘前,一顆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被蘇曉的黴運硬生生拽出軌道、拖著刺目火尾砸向這片街區的隕石呼嘯而至,毀滅性的衝擊波眼看就要將這片最後的淨土也徹底抹平。
千鈞一髮之際,林逸身前不遠處,一根鏽跡斑斑的地下鑄鐵水管,毫無徵兆地爆裂開來。
蘊含強大壓力的渾濁水柱沖天而起,恰好迎頭撞上了那毀滅效能量衝擊波的前鋒。
“嗤——!”
水火相激的劇烈爆鳴聲中,高壓水流瞬間被蒸發殆盡,化作一片翻滾瀰漫的濃密白霧,卻也在那瞬息之間分散了隕石衝擊波絕大部分毀滅性的能量。
塵埃落定,原地只留下一個焦黑冒煙的隕坑和一片狼藉的水漬。
布布汪此刻正死死地貼在林逸的小腿後面,龐大的身軀恨不得縮成一團毛球,焦黑打綹的毛髮還在微微顫抖。
那雙溼漉漉的大眼睛裡,寫滿了劫後餘生的驚恐和對這個世界的懷疑。
它算是看透了,現在在自家主人現在那突破天際的黴運籠罩下,整個光明市都找不出一塊安全的地皮。
唯有林逸身邊這方寸之地,還殘留著那麼一絲絲名為“安全”的氣息。
而風暴中心的蘇曉……
他正站在一堆破碎的玻璃和扭曲的金屬殘骸上。
腳下,是尚未完全乾涸的血泊。
就在十分鐘前,就在這堆廢墟之上,發生了一場極其荒謬又血腥的“意外”。
“咚!”
一個沉甸甸的硬質皮箱,不偏不倚砸落在蘇曉腳邊的血泊裡,濺起幾點粘稠的血珠,有幾滴甚至落在了他黑色的褲腳上。
蘇曉的動作頓住,他直起身,面無表情地低頭看著那個箱子。
幾乎在箱子落地的同一秒,伴隨著引擎粗暴的轟鳴和刺耳的剎車聲,幾輛改裝過的、塗著誇張塗鴉的越野車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蠻橫地撞開街口剛剛設定不久的路障,輪胎碾過碎石瓦礫,咆哮著衝到了首飾鋪那已經不能稱之為“門”的豁口前。
車門被暴力踹開,跳下來一群手持砍刀、鋼管,甚至握著土製霰彈槍的兇悍之徒。
他們眼神兇狠,身上帶著濃重的戾氣和街頭血腥搏殺留下的印記。
為首的是一個光頭壯漢,臉上橫亙著一道蜈蚣般的猙獰刀疤,眼神鎖定在蘇曉腳邊的黑箱子上。
“操!東西果然在這!”刀疤臉狠狠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對周圍如同被轟炸過的地獄景象視若無睹,對不遠處那些嚴陣以待的警察更是直接無視。
“媽的,敢黑吃黑?把箱子交出來!不然老子把你剁碎了喂……”
“狗”字還沒出口。
嗡——!
一股恐怖殺意如同無形的海嘯,瞬間以蘇曉為中心爆發。
壓抑了整整一個小時的怒火,以及面對這無窮無盡黴運的煩躁屈,在這一刻,被這群不知死活撞上來的蠢貨徹底點燃。
刀疤臉和他身後那群亡命之徒的叫囂聲如同被利刃斬斷,戛然而止。
所有人臉上的兇狠瞬間凝固,繼而轉變為一種源自生物本能的恐懼。
那感覺,就像被一頭來自洪荒的兇獸用冰冷的豎瞳死死盯住,無形的利爪已經扼住了他們的喉嚨,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了每一寸靈魂。
“等……”刀疤臉的瞳孔收縮成針尖大小,喉嚨裡勉強擠出一個破碎的音節。
太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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