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境之處,清亮的月光輕灑,隔絕了外部一切喧鬧與殺戮。
黃石公看著陸陸續續從洞穴裡面運出來的書簡,更是篤定嬴荷華和終南山的墨柒之間定然存在某種關聯。
這時,樊噲大笑一聲“好酒!”
劉邦屈指輕彈劍身,“嗡”的一聲清響劃破寂靜。
——東湖靜兮走四方,瓦壺盛酒兮臥竹床,月清風兮醉斜陽!願得良辰兮常聚首,幽幽兮歲月長!原先在舟上,許梔和劉樊二人一同喝過酒,全然沒覺得她當下喝到的這一壺,其蒸餾技術已經很近似中古。
樊噲當尋常酒那喝法,沒過多久,就已經腳步懸浮,砰地一聲臥在了地上。
?“不是吧,這就倒了?”
樊噲擺擺手,翻了個身。
劉邦扶著頭,看了眼倚在門口的李賢,又回頭看了眼許梔,和他說了個位置,就回了屋。
她垂首看著自己竹筒裡清冽的酒水,再抬首,就看到了一個模糊的人影。
她青絲如瀉,去了眉間硃紅,膚色於月光下洇成白玉。
“傷未愈,莫要貪杯。”張良的聲音裹著夜寒,卻在觸到她發燙的額頭時驟然放軟。“你受了寒,竟不自知。豈能飲下這麼多酒。”
他蹲下身,這才看到他們所飲不是黃石公的酒,而是埋在竹林之中的那幾罈陳年佳釀。想來是被樊噲發現後,在嬴荷華的指示下挖出來的。
他已經告誡過自己不要節外生枝,可她就這樣再次闖入他本已靜默的生命,要讓他的心再生波瀾。
“我今天心情好。”她笑。
“為何此言?”
她展開手裡的竹卷,塞給他,等著他說話。但上面的繁體字,張良一個也沒看懂。
“沒想到劉邦樊噲挺好辦的。還有,你過來看,”說了,她停了會兒。只見她愣著,然後突然想起來什麼一樣。“我念給你聽……看不太清。總之,霧不是什麼巫術什麼障礙,不出意外我們明日就能出去。”
張良很久才回過神,這一回和多年前不同,不是裝的,她真喝醉了。
許梔喝多了之後不會亂說話,也不會做過激的動作,更不會發酒瘋。
但有一點很致命,她眼神不好。加上她又是淌冷水又是喝酒,腦子有點糊塗。
許梔看他半晌,見他挪也不挪,騰地站了起來,“怎麼?你還想住在這兒養生麼?”
“為何急欲離開?”
他怎麼問題這麼多?“你怎麼還沒聽明白?竹簡上都說了,出去之後,你眼睛才會好。”她驀地湊近了,看著他說,“你要是拖著不治真瞎了,可別在你爹那裡胡說八道。還有蒙恬和王賁那邊……我可不想再落個殘害於你的名頭。”
這個‘再’讓張良心頭一重。
此夜……他最終承認,人的慾望無窮無盡……
有的人是錢財,有的人是權力,他也有無法抵禦的東西。
只需要一眼,只需要聽到她的聲音,他深埋於心的思念,如無盡之海上投出的風浪。
“那你呢?”
“我?”她點點頭,“我要繼續辦未辦完的事。”
她沉默了會兒,像是觸及了傷處。
她歪著頭,垂下眼簾,再抬起,那雙墨一樣的黑眸透著朦朧的水光,如是沆瀣的水霧。
她沒吭聲,只呵呵笑了兩聲,“怎麼了,這叫責任感。”她停住話,絮絮叨叨說了好多,然後,她扭過頭指著草蓆上的樊噲,“你說,上天是不是給我面子,我有生之年還能看到那倆位的‘才藝表演’?”
她笑著,兀自斟滿了一杯,抬手就打算一飲而盡,她的手腕被人握住。
她推了他一把,空餘的酒還是被她給喝了下去。
張良給她披衣在她肩頭,指尖不可控地擦過她臉頰,十年前他在古霞口替她擋箭,血珠曾濺在這處肌膚上,洇開如紅梅。
他又在碰她臉?病人就了不起?她腦子重,想都沒想,手就這麼順其自然甩了出去。
這一掌清脆。他沒躲,生生挨在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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