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賈璉的本意,並非是要放過這木倫木部。
只是這木倫不部在最東邊,且實力又較弱。
賈璉的意思是,先從南到北,將最大的三個部落剿滅。
若是順利的話,三路大軍會師之後折轉向東、向南,如此一來一回,將整個建奴巢穴橫掃一遍。
到時候順道就將這木倫木連同其他小部落一道剷除了。
不過見蔣濟討情的樣子實在可笑,他不由道:“可是後方水師這邊不能沒有統領之人……”
蔣濟道:“大將軍勿慮。末將麾下陳雲、孫勝二人,皆是穩重之人。
末將可以讓他二人留守後方,保證不會出任何問題。”
眾人的目光,看向了蔣濟身後的兩個千總。
對此,陳雲、孫勝只能苦笑。
原本他們還有可能被賈璉調進三路大軍之中當個領隊,現在好了。
老長官為了軍功,臉都不要了,將他二人扣死在後方。
賈璉笑了笑。
他在天津衛水師擔任的是參領之職,對於水師中的主要將領也都熟悉,知道蔣濟推薦的這二人,倒也不是信口開河。
想著此番出征,出兵最多就是水師官兵。
整個天津衛水師一萬多人的部隊,幾乎被他抽調個七七八八。
出如此大力,要是一點甜頭都不給,也確實有點說不過去。
於是笑道:“好吧,既然你執意要求,本將便給你一千人馬,著爾往東,奇襲木倫木部。”
蔣濟頓時高興起來,連忙領命。
這時蘇克光笑道:“既如此,末將也想向大將軍請命,領一路兵馬出征。”
賈璉無語道:“老蘇,你就別跟著搗亂了。
此間之重要性,若無一個穩重可靠之人留守,本將可不放心。”
蘇克光笑了笑,倒也不再言語。
他出言本就是活躍氣氛,也順道替賈璉穩住主帥威嚴。
賈璉昨日就說過對他的安排。
而今賈璉答應了蔣濟的請命,卻拒絕了他,就不會讓人覺得賈璉是個耳根子軟的人,而是另有考慮。
至於不能領兵外出征戰,蘇克光倒是沒什麼感覺。
他不像其他人,他今年都五十了。
作為將軍,已經快要到了解甲歸田的年紀。
若不是遇到賈璉,他這輩子大概就是在神機營混下去,了不起混個都尉。
而今跟了賈璉之後,竟然有幸成了禁衛軍一部的統領,將來能夠以正式將軍的身份退休。
他已經很滿意了。
對於再建新功,能夠更好,不能也罷。總之他的慾望沒有其他年輕人那麼強烈。
這座正在興建的陣地既然被賈璉定義為大後方,自然也需要一個有份量的人駐守。除了賈璉之外,他就是最合適的。
而且,誰說留守後方就一定是吃虧了?
齊心協力辦好這件大事,不論是賈璉,還是寧康帝,都不會虧待他們的。
這邊賈璉已經接著剛才被蔣濟打斷的話。
“為了預防有人提前發動戰鬥,導致訊息洩露,讓其他路奇襲受阻。
所以,各路兵馬需要嚴格按照約定的日期行事。若非必要,不得提前或者太晚發起行動。”
“是,遵大將軍令。”
“我們此次奇襲,名為‘犁庭掃穴’。
何謂犁庭掃穴?
便是亡其種,絕其苗裔,使建奴未來五十年乃至一百年內,都再無力襲擾我遼東!”
“卑職等明白,願為大將軍宏圖效死!”
……
就在賈璉積極展開他的計劃之時。
遠在千里之外的寧康帝,近來卻是頗顯焦躁。
賈璉這一去已經大半個月了,半點訊息都沒有傳回來。
雖然他也知道,沒有訊息,就是最好的訊息。
但是他總免不了擔心。
雖然他相信賈璉的能力,但是賈璉之計策,畢竟太冒險了。
從海路襲殺蠻夷,遍數歷朝歷代的史冊,也是很難找到案例的。
尤其是,賈璉的兵力還那麼少……
賈璉臨行前給他上了密本,詳細交代了他所有的準備,所以他知道,賈璉兩路大軍加起來,都還不足兩萬。
雖然朝廷在遼東還有不少兵力,但是那點兵力放在偌大的遼東大地之上,實在是草盛豆苗稀。
更別說,賈璉此刻大概都已經繞到敵人腹地去了。
遼城那邊的兵力,他多半是用不上的。
他擔心賈璉事不成,更擔心賈璉回不來。
他的狀態,都被皇后看在眼裡。
“陛下可是在擔心賈璉那孩子?”
“孩子?也就在你眼裡他還是個孩子。
人家現在可是威名赫赫的平遼大將軍,腦子想的和做的事,世上萬般人都不及。”
寧康帝發現,自己近來越發喜歡到坤寧宮來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紀越發大了,更加重視和髮妻之間的感情。
皇后笑了笑,忽然說了一句:“陛下現在這般擔心賈璉,擔心他辜負陛下的信任。
可知道,當初鐵網山下來,陛下奪了他的兵權之時,那孩子心裡,或許也是這般擔心陛下的呢。”
寧康帝眉頭一皺,迎著皇后蘭心蕙質般的眼眸,忽然沉默下來。
他領會了皇后的意思。
細數賈璉這些年為他做的事,一樁樁一件件,幾乎都是深得他的聖心。
可是,在鐵網山,就在賈璉前腳剛剛幫他平定亂局,並且拒絕了太上皇的招攬,堅定的站在他的這邊之時,他為了大局考慮,不得不解除了賈璉的所有兵權。
換做自己是賈璉的話,心裡豈能無怨?
即便無怨,又豈能不擔心自己的前程、安危?
可是呢,賈璉卻是一點沒有表現出來。
他很利落的接受了自己的所有安排,任勞任怨的又跑去天津衛替他造船。
甚至在剛得知建奴作亂之時,又立馬跑回來,意圖為他分憂。
可以說,賈璉的所作所為,當得起“盡忠報國”四個字。
就是這樣的一個臣子,自己有什麼值得擔憂的?
寧康帝忽然心裡就平坦了許多。
他瞧了皇后一眼,沒有與之爭辯。
皇后只以為他是擔心賈璉辜負他的信任,只有他自己心裡才知道,他更擔心的是什麼。
霍昭兵敗身死,他有的只有憤怒。
但是他設想過,若是賈璉也傳來同樣的訊息,他會是什麼樣的情緒。
不可能是憤怒。
是懊惱,是後悔?
不,有一個更準確,但他絕不願意承認的是:
傷心。
這一點,哪怕是皇后,他都絕對不可能透露的。
因為這關乎著他帝王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