滏口關。
城樓上慢慢放下一個吊籃,郭圖舉足踏了進去,而後吊籃被拉扯著向上攀升,一點點的接近滏口關的城頭。
在這往城頭上升的片許時光,郭圖追憶起了他的過往,同時開始組織勸降沈彌的言辭。
作為一位謀士,郭圖所擅長的是縱橫家的學說,就如當年袁紹擔任渤海太守,有意圖謀冀州這一處民眾物阜的大州,遣他和荀諶前往說服故冀州牧韓馥讓出冀州。
於時他透過一張巧舌,說動韓馥將冀州讓於袁紹,如此袁紹才有了一處基石,並依託冀州的富饒和民豐,漸次拿下了幽州、青州、幷州大部,全據了河北之地。
‘非我郭圖,袁氏豈有今日。’郭圖每念及此,他心中都頗為自矜和得意。
此外,他的口才還在袁紹和公孫瓚相爭時,發揮了極大的作用。
當時郭圖受命於袁紹,前往右北平面見烏桓名王蹋頓,巧舌如簧下,說動蹋頓成為了袁氏的打手,前後夾擊公孫瓚,最終將公孫瓚逼到自焚於易京。
而透過說動蹋頓之事,郭圖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就是蠻夷之輩,全無忠義,唯利字當頭,只要有足夠的利益,莫說是改弦易轍,就算是親生父母亦可殺也。
思緒回到當下,郭圖念起了沈彌的生平,這位如今的滏口關守將,聽說其父為漢人,其母為賨人,於漢賨交界的區域長大成人,沾染了深厚的賨人習氣。
賨人,蠻夷也。
向來郭圖自認才智無雙,辯才無二,和沈彌這樣的蠻夷打交道,還不是智商碾壓的局面。
容不得郭圖多生雜念,眼下吊籃已經來到了城頭雉碟的豁口處,在兩名高大雄壯的武士的提溜下,郭圖連著吊籃一起被移到了城牆的地面上。
郭圖施施然下了吊籃,狹長的眸子一掃,他就鎖定了人群中的沈彌。
他雖是沒有和沈彌見過面,但一個人的氣場是可以說明問題的,當下沈彌為三五名武士簇擁,外圈還有幾名銳卒環護於左右,就足以說明沈彌的身份。
沈彌撥開身前的親衛,他來到郭圖面前,拱手施禮,同時發出詢問:“可是冀州從事郭文則先生。”
“然也。”郭圖有些意外,沈彌竟是一口道出了他的字和官職,可見對他是有一定了解的,他伸出手還了一禮,接著反問了一句:“沈將軍聽過我的名字?”
沈彌點了點頭,他實話實說:“我主秦王往日裡談及過先生,言先生之才,好比春秋時候的張儀、蘇秦,都是有著一張巧舌撥動天下的才幹。”
“哦。”郭圖露出意外的喜色,他沒想到自家竟是在秦王處掛了個名:“不意秦王給我這麼高的評價,直是比肩張儀、蘇秦,這……這圖何德何能比及先賢,當真是令圖羞愧也。”
“先生勿要謙虛,你有如此的才幹,就是有如此的才幹,再謙虛也還是如此,且過份謙遜,顯得有些小家子氣了。”沈彌擺了擺手道。
‘到底是個蠻子,說話太過魯直了。’郭圖心裡腹誹了一句,面上卻是沒有一二點波瀾,卻是始終堆著笑色,彷彿一個好好先生一般。
“先生說是為了我的安危來此,卻是不知我有什麼安危。”沈彌開門見山,向著郭圖詢問道。
郭圖先是默然,他撫了撫鬍鬚,片許後才開口說道:“將軍可知此次河北出兵多少?”
“不知實數,約莫在數萬之眾吧。”沈彌給出了一個模稜兩可的數字,也是他真的不知道,畢竟袁軍還只是先頭部隊抵達,大部隊還在來此的路上。
郭圖輕輕的搖了搖頭道:“豈是數萬之眾,今次我河北征召人馬,合兵十萬,號曰百萬。”
“而將軍以數千之眾守此小城,欲阻十萬之眾,這哪裡是明智之人該做的事情。”
沈彌皺了皺眉頭,卻是沒有接話。
威脅的言辭道完,郭圖繼續出言,說起了招誘的話:“我主魏公素來仁德,有好賢之風,以將軍之才,倘若歸順河北,位豈會是止於一雜號將軍,會當受下鎮西將軍之號。”
儘管沒有得到來自袁紹的授權,但郭圖還是敢於漫天開價,只要能兵不血刃的拿下滏口關,口頭上的虛言算不得什麼罪,反倒有一樁潑天的功勞降臨在他身上。
“鎮西將軍?”沈彌眉毛一挑,似是色動,但他接下來的話語,說明他不是心動,而是未敢置信:“不知魏公帳下,有什麼人任著鎮字開頭的將號?”
郭圖不由語塞,這四徵四鎮的將號,袁紹還真沒頒下過,不過他也有應對的說辭:“正是因為沒有頒下過,所以須得將軍這樣的大才,才得頒下鎮西將軍這等要職,不然豈不是辱沒了鎮西將軍的將號。”
接著郭圖挑撥了一句道:“如秦王帳下,雖是有鎮西鎮東的將號頒下,可得授其號的是何須人也?”
“鎮西者,吳懿,鎮東者,黃權,蓋皆是秦王之姻親,可見秦王內外有別,親疏有分,以將軍之才具和武勇,每每臨戰先登,死不旋踵,卻是因非秦王姻親,竟不得一‘鎮’字,這豈不是賞罰不均,有失人望。”
“而反觀魏公,魏公唯才是舉,不糾出身,如麴義,為漢羌之種,魏公卻親而用之,如顏良、文丑,出身寒門,得魏公簡拔,一朝居於殿堂之內。”
“如先生言,魏公果這般愛才,用人唯才。”沈彌輕哂了一句道:“那不知,河北州郡,各州的州牧,魏公用的都是什麼人?可是唯才是舉,不問出身。”
郭圖再度語塞,這件事情不好爭辯,蓋因袁紹佔據冀幽青並四州後,分置三子各據一州,又著高幹任幷州,三子自不必說,連著高幹也是因為袁紹外甥的緣故,才得以擔任幷州刺史。
這樣的情況下,辯解袁紹唯才是舉,確乎有些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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