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現在,他還是不能接受眼前的事情竟然是真的。
那個逆子,居然真得答對了陛下的難題。
眼見魏徵不似作偽,褚遂良沉吟片刻,試探道:
“冒昧問一句,在魏公心中,是否太過看輕令郎了?”
“看輕?有嗎?”
魏徵喃喃自語。
試問,當你風塵僕僕地剛回到家,本想著是久別重逢,父慈子孝的場景。
可實際上卻是家丁隨從,口誅筆伐,活脫脫一個敗家子時,會作何感想?
想著那孩子長於鄉下,一切或許情有可原,卻被告知,自己的奏摺被換成了春宮圖,又是啥心情?
隨著回憶,往日裡那些不好的情緒,頓時在魏徵心中翻湧上來。
這時,卻聽到褚遂良笑了起來。
“可是在晚輩看來,事情或許有另一個角度。”
“難道魏公沒有發現,自從令郎來到長安之後,您的人緣似乎好了許多,現如今,就連仕途都通達了,不是嗎?”
“這……”
聞言,魏徵一下子愣住了。
有道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他性子本就不注重這些外在的東西,也就沒有格外留意。
可眼下回想起來,似乎正如褚遂良說的那樣,確實有些不一樣了。
記得春宮圖事件發生之後,陛下對待他的態度就變得曖昧起來。
以前即便陛下胸懷四海,胸襟開闊,可也有被自己噴破防,急眼的時候。
可現在不一樣了,不管咋噴,陛下總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樣,彷彿一點都不放在心上。
說句逆天的話,在這樣的情境之下,就連他噴起人來也變得不那麼過癮了。
這就好像你在家中苦練了好幾個月,想了一萬句懟人的言詞,可當你開噴的時候,對方只輕描淡寫地來上一句“啊!對對對!”
你的心態就徹底崩了!
還有那些文武大臣們,對待自己的態度也變得詭異起來。
長孫無忌,房玄齡,有事沒事,總過來和自己拉上幾句家常。
每當這個時候,哪怕出於禮節,魏徵也得客客氣氣地寒暄幾句。
如此一來,一會咋還好意思開口噴人。
現如今,陛下又莫名其妙地提拔自己入秘書監。
一番看下來,好像確實是那個小子來了之後,自己周遭一切都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難道這一切,都是那小子有意為之?”魏徵臉上露出不敢置信的模樣。
褚遂良笑道:
“正所謂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有子如此,旁人羨慕還羨慕不過來呢,魏公可莫要傷了那孩子的心啊……”
聞言,魏徵神色緩和了幾分。
畢竟做父母的,又有哪個不喜歡聽到別人誇讚自家孩子呢?
似乎想到了什麼,魏徵神色又變得複雜起來。
“登善覺得,白貓黑貓能抓老鼠便是好貓,這句話如何?”
褚遂良微微一愣,道:
“倒是有些話糙理不糙的意思,不過若是走向極端的話,莫不是可以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嗎?”
“哈哈,正是此理!正是此理啊!”
魏徵一臉欣慰地點了點頭,撫須大笑了起來。
“登善此言,甚得我心!”
有道是,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寧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
“老夫就不信了,難道靠阿諛奉承,一味媚上,就能治理國家,造福百姓嗎!”
似乎想通了心事,魏徵一下子變得意氣風發,一掃頹勢。
“那萬一若是令郎……”褚遂良有些欲言又止。
從此前種種來看,魏家這位長公子從不打無把握之仗。
這一局,魏公怕是未必能佔到便宜啊!
“好!若那逆子真能做到那一步,那老夫就衣不蔽體,日遊長安!”
“長安小呂布……老夫哪裡小了!”
望著眼前近似癲狂的魏徵,一旁的褚遂良連連咋舌。
他算是看清楚了,魏家這爺倆這是徹底槓上了。
在沒有分出勝負之前,怕是無法善了了。
唉,這又是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