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看著這句話,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天靈蓋!
好狠!
好一個“你死我活,別無選擇”的陽謀!
他,和趙高,鬥了一輩子。卻沒想到,到頭來,他們兩人,都成了那個年輕人,棋盤之上的,兩顆棋子。
“丞相大人,”閻樂的聲音,將他從震驚中拉回,“現在,我們該當如何?陛下賓天,國不可一日無君啊。”
李斯緩緩地,將那封密信,放在了燭火之上,看著它,化為灰燼。
“秘不發喪。”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決斷。
“明日,立刻啟程,扶先帝靈柩,返回咸陽!”
“一路上,車駕儀仗,一切如常!每日三餐,照常呈送!就當……陛下,只是在車中靜養。”
“在抵達咸陽之前,陛下的死訊,絕不能,洩露半個字!”
“至於新君……”李斯站起身,走到那副巨大的輿圖前,目光,望向了北方的九原。
“大秦,自有長公子扶蘇。他仁孝寬厚,又有蒙恬大將軍的三十萬北地大軍輔佐。由他繼位,方是,天命所歸,人心所向。”
“我,即刻起草兩份密詔。”
“一份,以八百里加急,送往九原,請長公子與蒙將軍,即刻南下,共商國是。”
“另一份……”他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則由你,派最心腹之人,送往咸陽,交給……墨司丞。”
“告訴他,”李斯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老夫,已經做出了選擇。”
“這咸陽城,這大秦的天下,接下來,該如何唱戲。”
“就看他,如何,來搭這個臺子了。”
第二日,沙丘。
那支龐大的帝國巡遊車隊,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再次,緩緩啟動。
一切,都和往常一樣。
旌旗招展,甲士林立。
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什麼東西,已經,永遠地,改變了。
那輛最華貴的,由六匹黑馬拉著的,天子座駕“轀涼車”,依舊行駛在隊伍的最中央。但車內,卻再也沒有了那個,能讓天下都為之顫抖的呼吸。
取而代之的,是每日,都必須放入的新鮮冰塊,和足以掩蓋一切異味的,濃烈的薰香。
車隊的最後,是一輛毫不起眼的,由黑布覆蓋的囚車。
車內,曾經權傾朝野的中車府令趙高,身披枷鎖,髮絲散亂,如同死狗一般,癱坐在角落裡,眼中,只剩下,一片死灰。
李斯,坐在自己的馬車之上,望著前方那漫長的,通往咸陽的歸途。
他的心中,沒有半分喜悅。
只有,一片冰冷的,前所未有的警惕。
他知道,沙丘的戰爭,結束了。
但,真正的戰爭,才剛剛開始。
這條返回咸陽的路,將是他此生,走過的,最兇險,也最漫長的一段路。
因為,他不僅要防備,趙高那些隱藏在暗處的,瘋狂的黨羽。
他更要防備的,是那個,在咸陽,為他,也為自己,佈下了一個更大棋局的……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