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悲的是,明知是純粹打白工的大冤種,他們卻連放棄這空頭職位的勇氣都沒有。
沒辦法,一旦棄了這層朝廷役職的皮,他們在等級森嚴的京畿必然寸步難行;
可出去闖蕩?
對他們這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只會舞文弄墨的人來說,外面那吃人的戰國亂世,比京都要可怕百倍!
於是乎,這幫子人只能硬著頭皮,在京都那攤死水裡耗著;
守著個不值錢的名號,過著飢一頓飽一頓、全看貴人施捨賞臉的糟心日子…
更諷刺的是,這些人中未必沒有真才實學,只因家格低微而永無出頭之日,任憑才華在絕望中腐朽…
而眼前這個北野定實,會不會也是這龐大“京都冤種團”中的一員?
這個念頭一起,林政心中瞬間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興奮!
他林政要建立基業,要治理領地,需要的是什麼?正是識文斷字、懂得律令條陳、能處理繁雜政務的官吏!
他手下有悍勇武士、有狡滑商人、有精於情報的亂波頭子,唯獨缺的就是這種受過正統王朝教育、精通文書案牘的文化人!
若有這種正兒八經、哪怕只是末流公卿體系裡薰陶出來的“文化人”當官吏,豈不比大字不識的武夫或滿身銅臭的商人強百倍?!
而且,拿下了一個北野定實,就等於撬開了京都那龐大底層“技術官僚”群體的一條縫;
沒準自己還能順藤摸瓜,將那些在京都鬱郁不得志、飽受窮困屈辱的“小人物”們,也源源不斷地吸納到自己麾下?
正想著,對面那年輕人已經深深鞠了一躬,聲音清亮道:
“在下北野定實,先祖乃藤原北家庶流,曾任武者小路家業,後遷居美濃席田郡北野村,故改苗字為‘北野’。
今日唐突拜謁,還請遠江守大人見諒。”
武者小路家?!
哈!是“羽林家”的家格!比中院家還低一級呢!
更別說,還是在京都混不下去、被迫遷居到美濃鄉下的公卿?
如此看來,此人定是在京都謀不到出路、才想借這“策論”比賽、尋一個出人頭地的機會!
這可就好辦了!
林政臉上浮起如沐春風的和煦笑容,對著下首的席位一指:“北野君不必多禮,請坐。”
“多謝遠江守大人。”
北野定實依言落座,雙手置於膝上,微微垂首,姿態雖帶著公家子弟特有的儀態,卻無半分倨傲,反而顯得有些拘謹。
見此,林政臉上笑容更顯溫和:
“本殿這策論大考乃是三日一考,時限應是到今晚日落才對吧?今日北野君便持帖來訪,莫非…文章已成?”
“正是!”
北野定實聞言,立刻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年輕人特有的、急於證明自己的光芒:“在下把文章帶來了!”
說著,他便從狩衣寬大的袖袋中取出一卷摺疊整齊的紙張,雙手恭敬地呈上,
“此乃拙作《報朝廷論》全文,還請大人過目斧正!”
?!!
看著那捲遞到眼前的策論,林政有些哭笑不得。
還好傢伙!自己以為他是提前交卷,結果這小子是直接把“考卷”揣懷裡、跑主考官家裡來了?
這到底要算他交白卷、還是考試作弊呢?
不過,這份不按常理出牌的愣勁兒,反倒讓林政對北野定實的評價又高了幾分。
比起那些古板的老學究,這種有想法、不拘一格的年輕人,才是他所需要的“新派”人才!
因此,他欣然起身,徑直走到北野定實對面席地坐下,這才伸手接過那捲策論、展開細讀起來。
開篇部分與他昨日看的無異,林政便草草略過、將目光繼續下移,直接看起北野定實提出的“報效”之策。
然而,看著看著、林政卻是有些哭笑不得了。
文中,北野定實明確指出:應當重振北面武士、再興太宰府軍勢,以武力懾服不臣,方能重建太平之世!
憑心而論,他能意識到“武力”才是維持秩序的根本,而非空談什麼禮儀仁政,便說明他確實有幾分見識;
可看出問題後,卻提出如此兒戲的解決方案,又暴露了他最大的短板——看事情還是過於天真!
就拿這北面武士來說。
事實上,歷代天皇不是沒努力過,除了設立北面武士外,他們還曾設定過西面武士跟滝口武士;
可結果呢?人數稀少不說,實權也早被歷代攝關、院政乃至後來的幕府架空成了儀仗隊!
至於太宰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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