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知秋一行人登上渡船之後,那些潰兵也紛湧而至,真正能夠登上船的百姓只是極個別少數。
楚知秋站在船艙外,看著那些爭奪渡船的潰兵和苦苦等待甚至哀求的百姓,不由得嘆了口氣。
張遠站在一旁,心中同樣不好受。
對於【行走】來說,對一個世界投入太多感情是一件錯誤的事情,但作為一個人,看到這幅官民相爭的景象,始終有些不好受。
這是獨屬於楚知秋和張遠的悲傷,在這個吃飽穿暖都存在問題的時代,能活著已經是一件很難得的事情了,在乎別人?這件事不是底層老百姓有時間去考慮的。
楚知秋感嘆著,隨後也走入了船艙之中。
船艙內,眾人一言不發,圍在一起取暖,直到楚知秋進來,他們才拱手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大人”。
楚知秋看著眾人,無奈擺了擺手,隨後也坐到他們身旁去。
其餘九人跟楚知秋就這麼大眼瞪小眼,半晌之後,楚知秋才率先打破了沉默。
“各位弟兄,就跟我先前說的一樣,我與你們大體上沒有什麼不同,都是想混口飯吃,或者混個官噹噹。”
開啟腰間的羊皮水袋,手上血氣的熱浪席捲,將水袋裡的酒融化後,楚知秋喝了口酒,語氣平靜道:“我沒什麼干涉你們未來的打算,如果你們誰打算跟我分道揚鑣,我不會阻攔。”
“但我還是想問問,你們乘了這船,到了對岸之後都有什麼打算。”
一個問題拋下去,長久的沉默。
最終,率先說話的,是一個看著年歲已近半百的老人,他訕笑兩聲,對著楚知秋說道:“我已經半截身子入土了,只想著,能給兒子留點錢,娶個媳婦兒,留個後。”
有了老人做出頭鳥,其餘人也不再沉默,紛紛說了起來。
半個時辰後,九人幾乎都已經說完,只剩下了陳天橋。
楚知秋看著陳天橋,把自己的羊皮水袋遞了過去。
陳天橋有些膽怯地接過水袋,隨後猛灌了一口酒,臉色通紅道:“我要殺他孃的金狗,幹他孃的狗官。”
片刻之後,陳天橋冷靜了下來,對著楚知秋道:“失態了,大人,小人一家上下十八口人都死在金人刀下。”
聽到這番話,眾人齊齊沉默,原本輕鬆了不少的氛圍再此刻又沉重了起來。
金兵入關,又有幾個人家沒受到過金兵的迫害,誰家的親人又真的都能倖免於難。
即便如此,那位高坐廟堂的官家依舊不曾積極抗金,只是一味地南逃。
他可以南逃,北方百姓呢?
不會有人回答這個問題,因為這是冒天下之大不韙,這是欺君罔上的大罪。
楚知秋嘆了口氣,從陳天橋手中把羊皮水袋拿了過來,遞給了身邊神色呆滯的男人。
那男人似乎是跟楚知秋心有靈犀,接過羊皮袋喝了一口酒後又遞給了身旁的另一個男人。
就這樣,羊皮袋遞了一圈,又回到了楚知秋的手中。
此時,羊皮袋已經乾癟了下去,剩下了最後一口酒。
楚知秋笑了,眾人也笑了,他們一同站起身子,來到了船艙外。
楚知秋走在最前頭,把裝著酒的羊皮袋遞給了還在遙望岸邊的張遠手上。
張遠回過頭,看著楚知秋身後那些臉上帶著笑容和紅暈的大老爺們,笑了一聲,也接過了羊皮袋,一飲而盡。
淮水之上,所有的渡船要麼是爭吵,要麼就是沉默,只有楚知秋所在的這一條船上笑聲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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