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
尚海猛地從床上彈起來。
吵死了！
整個世界像一個開了最大音量的菜市場。
無數個聲音尖叫著、咆哮著、抱怨著，瘋狂湧入他的大腦。
【壓死我了！】
【這孩子不知道老夫多大了嗎！】
【我的彈簧都快被壓斷了！】
一個充滿怨念的聲音在他身下響起。
尚海低頭看去，是床。
【他媽的，又把我蹬地上了！】
【如此高貴的我，豈能與地板為伍？】
一個傲慢的聲音來自床腳。
尚海看過去，是他的被子。
【左腳的，你擠到我了！】
【放屁！明明是你先伸過來的！】
床邊的拖鞋在吵架。
衣櫃在打鼾，檯燈在做夢，牆上的蜘蛛網正得意洋洋地炫耀今天的戰果。
【今天又捕獲一隻傻蚊子，美滋滋。】
尚海的瞳孔地震，大腦一片空白。
幻覺？
鬧鬼了？
他十八年唯物主義世界觀的堤壩，在這一瞬間被衝得稀巴爛。
恐懼像冰冷的潮水淹沒了他。
尚海眼睛一翻，很乾脆地嚇暈了過去。
“叮鈴鈴鈴——！！”
刺耳的鬧鈴聲像一把電鑽，硬生生把他從昏迷中拽了出來。
尚海睜開眼，天光大亮。
一個囂張的聲音在他耳邊迴盪。
【懶豬！起床！再不起床，你的人生就完蛋了！高考！高考懂嗎？！】
是那個小小的鬧鐘。
高考！
尚海一個激靈，所有亂七八糟的念頭瞬間被拋到九霄雲外。
他連滾帶爬地翻下床，衝向衛生間。
但那些聲音，又來了。
【來了來了，他來了！又要用我粗暴地摩擦他的牙齒了！我的刷毛都快禿了！】
牙刷在哀嚎。
【清新薄荷，口氣之王！我將賜予你無上的魅力！】
牙膏在吹牛。
【擦！快用我擦！我等了一晚上了！我的棉花都快乾成石頭了！】
毛巾在咆哮。
尚海一邊刷牙，一邊感受著牙刷的“痛苦”和牙膏的“自負”。
整個人都麻了。
我瘋了？
我得了精神分裂症？
他看著鏡子裡那個臉色蒼白、頂著兩個碩大黑眼圈的少年，一個可怕的念頭浮上心頭。
父母早逝，爺爺病逝，自己一個人獨自生活，壓力太大，終於在高考前夕精神崩潰了？
不！
他甩了甩頭，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高考。
這是他唯一能改變命運的機會。
就算是瘋了，也要等考完再瘋！
尚海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畢，胡亂塞了兩口麵包，抓起書包就往外衝。
【走吧走吧，終於能出去透透氣了！】
書包發出歡呼。
【我的使命就是承載知識的重量！】
裡面的教科書莊嚴宣告。
但尚海已經不想理會了。
他衝出老舊的居民樓，夏日清晨的陽光有些刺眼。
街道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
然後，更龐大的、更混亂的聲音洪流，轟然撞進了他的腦海。
【今天一定要拉滿三百單！加油，奮鬥人！】
一個外賣小哥騎著電瓶車飛馳而過。
他的電瓶車也在想：【快沒電了……這個逼又要讓我半路拋錨……】
【煩死了，又要上班，老闆就是個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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