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純的靴底踩過甲板的碎玻璃。
發出咯吱的脆響。
剛衝進宴會廳的瞬間,他的動作驟然僵住。
安娜正坐在吧檯前,指尖繞著紅酒杯的杯腳。
月光透過舷窗落在她側臉,竟比甲板上的虛影多了幾分鮮活的蒼白。
“你來了。”
她頭也不抬,將杯中殘酒一飲而盡。
酒液順著唇角淌下,在頸間暈成暗紅的痕跡。
“剛才在甲板上,你的話很有趣。”
陸小純沒有接話,只是靠在雕花廊柱上,屠龍十字弩的弩尖輕輕點地。
鎧甲鬼面圖騰的幽光映著廳內的景象。
水晶燈的玻璃碎片懸在空中,旋轉樓梯的扶手上纏著半腐的蕾絲。
最詭異的是舞池中央。
幾對透明人影正在跳著慢半拍的華爾茲,裙襬與褲腳都在往下滴水。
“看來這幽靈遊輪的鬼,也不怎麼強。”
他突然開口。
聲音在空曠的宴會廳裡盪出回聲。
安娜的肩膀幾不可察地顫了顫。
突然笑了起來,笑聲裡混著嗚咽。
“強?我們不過是被困在時間裡的影子。”
她從吧檯下摸出一本泛黃的相簿,指尖劃過封面褪色的燙金花紋。
“你想知道真正的故事嗎?不是我和他,是我外婆。”
陸小純依舊沒說話,只是看著她翻開相簿。
第一頁的黑白照片上,穿白色婚紗的女人正舉著紅酒杯。
站在與安娜同款的舷窗前,笑容明媚得晃眼。
“外婆1942年登上這艘船,本來是要去見她的未婚夫。”
安娜的指尖撫過照片裡的女人。
“可船開出去第三天,就撞上了冰山。”
“又是冰山?這劇情能不能換點新的?”
男人的聲音突然從旋轉樓梯傳來。
他穿著溼漉漉的禮服,懷錶鏈在臺階上拖出嘩啦的聲響。
“每次都把自己當悲情女主角,不覺得膩嗎?”
安娜猛地合上相簿,紅酒杯在吧檯上磕出裂痕。
“閉嘴!你懂什麼?外婆在沉船前,給未婚夫寫了七十二封信!”
“結果呢?”
男人一步步走下樓梯,皮鞋踩過水窪,激起細碎的水花。
“那個男人在她失蹤後三個月就娶了別人,那些信現在還堆在舊物倉裡,連封都沒拆過!”
“你胡說!”
安娜的聲音陡然拔高,黑色長裙下滲出的海水在地面匯成小溪。
“外婆說他會等她的!在信裡說的!”
“信是你編的!”
男人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懷錶從口袋滑落。
表蓋彈開的瞬間,陸小純看見裡面嵌著的不是照片。
而是一綹乾枯的頭髮。
“你不過是把自己的執念,套在了老人身上!”
安娜的眼眶裡湧出黑色液體,順著臉頰滴進紅酒杯。
“我沒有……”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
“我只是想讓故事有個好結局……”
陸小純始終靠在廊柱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弩身的龍紋。
他注意到安娜的裙襬下,露出一截褪色的船票。
日期欄印著【1998.4.15】。
比她口中的1942年晚了五十六年。
而男人懷錶的齒輪裡,卡著半張撕碎的合影。
照片上的年輕女人穿著現代T恤。
笑得露出虎牙。
和安娜的臉有七分相似。
“所以你們一個困在自己編的故事裡,一個困在拆穿故事的執念裡。”
陸小純終於開口。
聲音平靜得像結了冰的海面。
“這就是幽靈遊輪的把戲?讓活人把別人的遺憾,活成自己的牢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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