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完，她偷偷抬起眼簾，飛快地瞄了一眼林泉那近在咫尺的、俊美得不像凡人的臉龐。
一種強烈的、“英雄救美后，小女子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的經典故事既視感，不受控制地充斥著她的腦海。
雖然常見……可當自己成為主角時，那份羞澀和不知所措，還是讓她覺得……進展快得像在做夢。
林泉“讀”完了手上的每一個筆畫。看到“我很願意”時，他那雙深邃的紫色眼眸似乎亮了一下，一直顯得有些緊繃的肩線也微微放鬆下來，彷彿卸下了一個重擔。
“是這樣嗎？”他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絲確認，“也就是說……你同意了？”
聖採兒用力地點頭，小臉紅撲撲的，眼神卻亮晶晶地充滿期待。
林泉像是終於鬆了一口氣，一直顯得有些木訥的臉龐上，極其罕見地、緩緩地綻開了一抹發自內心的、極其淺淡卻無比真實的笑容。
自滅者那罕見的笑容如同破開堅冰的陽光，瞬間柔和了他身上那股非人的疏離感。
他伸出手，輕輕握住了聖採兒那隻還按在桃子上、微微顫抖的小手。
他的手冰冷依舊，但動作卻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珍視。
“謝謝你，採兒。”林泉凝視著她的眼睛，無比真誠地道謝。
那份鄭重，彷彿她給予的不是簡單的陪伴承諾，而是救命的良藥。
林泉自然完全不知道眼前這位紫發少女心中那場關於“表白”與“以身相許”的羞澀風暴。
林泉只知道，有了她的承諾，有了這個願意記住“林泉”的錨點，他在短時間內，或許不必再時刻恐懼那如影隨形的虛無，不必害怕下一秒就徹底遺忘一切，重新墜入那冰冷絕望、沒有盡頭的黑暗深淵了。
對行走於虛無命途的“自滅者”林泉而言，在這條註定被孤獨和湮滅吞噬的黑暗道路上，能遇到一個願意伸出手、願意記住他、願意與他同行的人……
這本身，已是命運最大的恩賜，值得他獻上最鄭重的感激。
正如聖採兒深知自己因“輪迴聖女”的身份而註定與孤獨為伴，林泉又何嘗不明白，踏上這條對抗虛無的“自滅”之路，等待他的也只有永恆的孤寂？
那吞噬一切的虛無陰影，那令人窒息的沉重黑暗，都散發著深入骨髓的絕望氣息。
在這一刻，兩個同樣被命運烙上“孤獨”印記的靈魂，因為一個直白的請求和一個羞澀的應允，在冰冷的雨夜中，意外地觸碰到了彼此的溫度，彷彿在無邊的黑暗裡，為對方點亮了一盞微弱卻堅定的燈。
........
好一會兒，聖採兒都沉浸在指尖殘留的林泉掌心包裹時的、令人心悸的暖意裡無法自拔。
那溫暖對聖採兒來說像一束微光，暫時驅散了她骨縫裡因“輪迴聖女”身份而常年淤積的陰寒。
這份突如其來的親密讓她指尖蜷縮，心尖不受控制地顫慄、酥麻，彷彿有細小的電流流過全身。
聖採兒甚至分不清是自己太敏感，還是林泉哥哥的手掌真的帶著某種安撫人心的力量。
“嗯？”
只不過，很快，回過神來的聖採兒從這短暫的旖旎中驚醒，抬頭望向林泉那雙彷彿蘊含星河的深邃眼眸。
這才想起他剛剛說了謝謝？
感謝？
聖採兒回過神來，小腦袋完全懵了，櫻粉色的唇瓣微微張著，露出一點潔白可愛的牙齒。
感謝誰？感謝我嗎？
這…這好像不太對吧？她的小腦袋瓜飛快地運轉著從那些零碎偷聽來的市井故事裡汲取的經驗——英雄救美后，美人以身相許是傳統，英雄欣然接受是佳話，哪有英雄反過來對被救的美人千恩萬謝的？
明明…明明是我欠了林泉哥哥一條命啊。是我該感謝他，該報答他才對…這錯位的感謝讓她感到一絲不安的迷茫。
他為什麼要謝我？難道留下我這件事……對他而言，不是某種負擔的開端嗎？而是恩賜嗎？
就在這份帶著澀意的困惑縈繞聖採兒心頭之際，林泉的聲音再次響起，打破了短暫的靜默。
只見他微微前傾，燈光勾勒出他俊逸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疲憊的側臉輪廓，神情是從未有過的認真：
“既然採兒你願意留在我身邊，我想，能否請求你在我身邊的時候，幫一個忙……”
“嗯？”
聞言，聖採兒的心跳彷彿漏跳了一拍。
林泉專注凝視著她的目光，像帶著某種魔力，讓她呼吸都微微屏住。
但第一時間聽到可以幫助林泉，她都沒多想什麼，連忙伸出微微有些顫抖的手指，急切地在他攤開的、帶著薄繭的掌心書寫起來：
“是需要我幫忙嗎？當然可以的……我的意思是.....是什麼事情呢？”
聖採兒指尖劃過他面板的觸感，帶著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微燙溫度，一筆一劃都透著急切。
早在林泉救下她那一刻，她就默默決定過只要能幫到他，無論是什麼，她都願意去做。
不過，寫完這句話，又有一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聖採兒敏感的心間。
是要自己幫忙……那.....剛才他說希望自己留在他身邊，並非自己心底深處隱秘期盼的那種意思，而是……真的需要自己幫忙？
好像是.....
雖然有些莫名失落還有些自作多情的尷尬，不過，無論怎樣，能有機會為他做點什麼，就是好的。
很快，她抬起臉，努力讓自己的眼神顯得更加堅定和純粹，再次在他手心補充寫道：
“林泉哥哥，有什麼事情我能幫到忙的，我一定會努力做到的。”
林泉感受到比剛才更加用力的字跡，彷彿要將這份承諾刻進他的掌心。
他依舊是那副溫和不變的模樣，唇角微彎，露出一個清淺的微笑，點頭示意：
“謝謝你，採兒。”
感謝依舊是發自內心的，
畢竟對於身為自滅者的林泉來說，因為聖採兒的應允，
林泉獲得了某種巨大的慰藉，眉宇間那份常年縈繞的沉重似乎都因此輕了一瞬，顯露出幾分真實的慶幸。
“你這句話，讓我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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