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龍送張揚回到鳳凰山莊，第二天天一亮，立即來到火車站，找黃牛花了比正常火車票多了兩倍的價錢，回了老家。後來聽說，那天晚上在蘇荷酒吧被張揚和楊龍打的人，接連好幾天到處找他們二人，但是始終沒有找到，更不知道張揚和楊龍是誰。
哪怕是他們對馬嵐用盡了各種辦法拷問，馬嵐也不知道他們二人到底是誰。即使他們想透過監控來調查，但他們也完全看不清張揚和楊龍的面貌。當過兵的楊龍反偵查能力特別強，絕不是他們輕而易舉就能調查清楚的。
眼看年關將近，張揚心裡非常不是滋味。他多想回到老家，陪著父母一起開開心心過年。他多想和李雪之間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還能在除夕夜歡天喜地待在一起跨年。張揚每次想到這些事，就難受得想喝酒，每次喝得暈暈乎乎，然後再迷迷糊糊地睡到第二天天亮。
臘月三十下午，張揚忍不住給王彩琴打了一個電話。電話響了半天，沒有人接。張揚心想著，王彩琴應該忙著做年夜飯，沒聽到手機鈴聲。張揚本來打算給張建國打個電話，但又想到張建國現在肯定像往年那樣走在老家箭筈嶺蜿蜒崎嶇的土路上，要給張家早已仙逝的祖先上墳燒香。張揚在手機上查了老家的天氣情況，老家的天空正飄灑著漫天鵝毛大雪。
張建國一個人孤零零走在鄉間的土路上，腳下剛剛踩出的腳印瞬間被大雪覆蓋，消失得無影無蹤。
張建國臉上的皺紋隨著歲月的流逝，越來越深。他抬起頭微微看了看從無盡的天穹掉落而下的雪花，深深嘆了一口氣，隨即又吸了一口煙，慢悠悠吐出來。他忍不住小聲嘀咕著：“大城市有啥好的，深圳有啥好的，有錢沒錢都得回家過年啊！為啥今年不能回來，張揚這小子到底在深圳遇到什麼事了，怎麼今年不回家過年呢？不應該的啊！”
北方的雪大如席，深圳的夕陽懸在山頭，晃盪了很久，才緩緩落下。張揚一個人在鳳凰山莊待不住，來到附近的小酒館，一直喝到酒館要打烊。張揚略微有些醉意，酒館老闆不好意思地來到張揚面前，給張揚解釋道，大年三十隻開半天門，關門之後他們要趕回家裡準備年夜飯，和家裡人一起熱熱鬧鬧過年。
張揚看了看手機，心想著已經耽擱了酒館老闆很長時間了，也不能不近人情。於是提著剩下的酒菜，踉踉蹌蹌走在空空蕩蕩的街道上，心裡空落落的。哪怕是他在深圳有公司和房子，也始終找不到歸屬感。張揚總感覺他像一個局外人，始終融入不到深圳這座繁華的城市。
鳳凰山莊沉浸在乳白色的月光之中，小區裡靜悄悄的，每家每戶的窗戶都彌散著溫馨耀眼的氣息。張揚失魂落魄地坐在八角亭的長椅上，一個人與影子為伴，喝完了剩餘的酒，隨後站起身，拍了拍屁股，準備回去好好睡一覺。舊年要走，新年要來，誰也改變不了。或喜或悲全都無濟於事，這年說過就過了，從來不會停下匆匆忙忙的腳步。
張揚恍恍惚惚推開家門，突然發現家裡燈亮著，電視裡竟然正播放著周杰倫在2018年春節聯歡晚會上唱的歌曲《告白氣球》。張揚以為家裡進了賊，腦袋嗡的響了起來，整個人一下子變得清醒起來。他十分警覺地到處亂看著，大聲喊著：“誰啊？”
房子裡半天沒有人回應，張揚突然想著是不是自己從家裡出去的時候，忘記關了燈和電視，應該是自己忘了。一想到這，張揚稍稍放鬆了警惕，沒再多想。可當他突然看到原本被他弄得髒亂不堪的家裡，竟然被收拾得乾淨整潔，他又開始疑惑起來：“什麼情況，難道真是家裡來了一個偷完東西之後，還會打掃衛生的小偷？”
張揚再次大聲喊起來：“誰啊，大過年的，你不在家裡好好過年，跑到我家裡偷什麼東西？”
“我給你說，過年期間派出所不關門。你要是再不出來，我可要報警了。”
張揚四處張望著，酒勁有些上頭，腳步有些不穩。他盯著被打掃乾淨的房子，疑惑不解地思考著：“難道是小偷早已經偷完東西溜走了？”
正當張揚想要走進臥室，想要確定家裡到底有沒有人的時候，突然從衛生間裡走出一個人，耀眼奪目得讓他半天反應不過來。那人亭亭玉立，似怒似笑，眉間洋溢著些許怨氣，嘴角抖動著心疼。
張揚一下子清醒了，臉上的表情十分複雜。張揚的眼睛早就溼潤不堪了，在除夕夜，他本以為只有他自己一個人孤獨到深夜，真沒想到在這個時候還有人惦記著他，能陪他一起好好除舊歲，迎新年。
“你是啞巴嗎？怎麼不說話了？你看看你把家裡搞成什麼樣子了？到處是酒瓶和垃圾，滿屋子都是難聞的味道，你是豬嗎？平時不知道打掃衛生嗎？”
張揚沒說話，激動地抖動著嘴巴，想說又不知道要說什麼。這一刻，他這段時間在內心積攢的所有的不甘、心酸、委屈、難過、悲傷、苦澀、疲憊、失望……全都洶湧而來。他原以為這些情緒只能靠他自己一個人來嘗來扛來慢慢消化，他已經做好了要獨自一人扛下所有的情緒。誰知道上天同情可憐之人，讓他在這段黑暗的日子裡，終於看到了曙光。
“你真是大傻子，你倒是說句話呀？你愣著幹什麼呢？你倒是說句話啊，你不會真傻了吧！”
張揚內心的情緒早已氾濫成災了，他什麼話也沒說，徑直朝著李雪走過去，將李雪緊緊抱在懷裡。此時無聲勝有聲，他把內心所有的情緒全都化成幾滴淚水，順著眼眶流下來，浸溼了李雪白皙頎長的脖頸。
沒過一會，李雪掙扎著想要從張揚懷裡出來，只可惜她力氣太小，使不上勁。李雪只好說：“你身上全是煙味和酒味，都快燻死我了！你快去洗個澡呀，難聞死了！”
張揚才管不了那麼多，他喝了不少酒，此時突然又見到了日思夜想的李雪，他真的不敢相信這一切就真的這麼真實地發生了。他喜極而泣，來不及管別的，只想好好抓住李雪的身體，生怕這一切都是做夢，生怕李雪突然會憑空消失一樣擔心。
“你倒是說話啊，大傻子！”李雪急得用她的小粉拳輕輕捶打著張揚的身體，“你說話，快點說話，你要是再不說話，我可就走了，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張揚一聽，立馬著急了，趕緊說：“雪兒，你這些天到底去哪裡了，我想死你了。你到底去哪裡了啊，我一直聯絡不到你，還真的以為你再也不理我了！”
張揚鬆開手，讓李雪好好站在自己面前，從頭到腳仔細端詳著李雪。他喝了太多酒，有些站不穩，身體微微晃盪著，努力控制著自己，不讓自己摔倒在地上。
“我去哪兒了，我能去哪兒呀！”李雪用手扶了扶散落在臉上的頭髮，挺直了身體，繼續說，“張總多厲害啊，想我幹什麼呀，找我幹什麼呀！張總天不怕地不怕，料事如神，步步為營，哪裡還用得著我呀！”
“雪兒，你胡說什麼呢，我現在是什麼情況，你難道不知道嗎？你就這麼忍心看著我被人陷害，淪落到現在這個樣子，一點也不心疼嗎？”
“你不是辦法很多嗎？我知道了能怎麼樣，不知道又能怎麼樣。你不是有很多辦法嗎？誰能把你怎麼樣啊，張總多厲害呢！”
張揚盯著李雪看了半天，被伶牙俐齒的李雪說的這些話弄得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只能眼巴巴看著，滿臉都是不知所措的神情。
“怎麼，你又啞巴了，又不打算說話了，是嗎？”李雪繼續說著，“你看看你這段時間把自己弄成什麼樣子了，多大點事，非要把自己折磨成這樣子，想要別人同情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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