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爺我呢是個念舊的人,來這婆子墩是一番好意,但這裡有些人啊,還是有些不講理的,這個……”譚癩子神色凝重的壓低聲音道,“如果有婆子追打譚爺我,你一定要來幫忙,不可讓她們得手。”
“老身一定來,譚大人你放心。”
“譚爺我就是不放心,你說二郎鎮的時候兩個婆子追我,你不去擋住他們,反倒跟著譚爺跑什麼,害我以為是三個婆子在追。”
袁婆子腦袋偏過來,“譚老爺不要怕這些婆子,追你的兩個婆子,一個在二郎鎮已經打死了,現下墩中只有一個,老身都把她收拾服帖了。”
譚癩子乾咳一聲,“譚爺不是怕,你以為譚爺是打不過她們麼,休要說兩個婆子,譚爺在和州手刃十一個流寇,這次在薊州啊,一把火燒了韃子十多個營盤,上萬的韃子都殺了,你滿薊州問問去,誰不說譚爺是個好漢,我會怕兩個婆子麼,那是不想造殺孽,要是隻殺兩個勉強也殺了,殺三個那就多了些,上幹天和了你懂不懂,嗯,這才被迫跳河保她們的命,什麼怕不怕的。”
袁婆子正要搭話,突然聽到遠處爆發出一陣陣的歡呼,袁婆子小心的的道,“是不是騎兵回營了。”
“騎兵跟譚爺一起來的,婆子墩要把差事辦好,今日就要支應足夠的草料。”譚癩子往外邊看了一眼,“在北邊又奪了不少馬,戶房說要撥下銀子新建營房,以後這石牌的騎兵還要更多,草料也就要得更多,婆子營必須留著。”
……
從府城往西的官道上,正午的烈日暴曬著路面,遠處的路面上的空氣不停的蒸騰。
道路邊一望無際的金黃稻田,中午時分少有農人勞作。長長的騎兵佇列沿著皖河河道行軍。
“這裡就是石牌?”滿達兒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怎生跟坐在炕上一樣,這日子怎生過得,還不如宣府。”
旁邊楊石三哼一聲道,“這裡許多稻子肯定不缺吃的,比宣府可好多了,你要想宣府你回去,我不回。”
他一邊說一邊不停的往後觀望,看那個女人有沒有跟上來,秦九澤沒說話,任由額頭上的汗水不停流下,只是用眼神打量這片叫石牌的陌生土地。
安慶境內三個有城牆的縣裡面,懷寧和桐城都偏處東側,望江則在大江邊,塘河交錯交通不便。宿松、太湖、潛山都在沿山一帶,而且都沒有城池,地方又遭受過流寇侵害,後勤上比較困難。
石牌在地理上處於安慶的中心位置,周圍是糧食產地,又有河運通往府城,往年就有大量糧食從這裡出江貿易,在地理和後勤上都是優越的駐軍地。龐雨剛掌握安慶守備營的時候,就將石牌作為安慶防務的樞紐,之後騎兵千總部便駐紮在此,去年安慶軍隊外出征戰後,除了新勇營之外,還在此新建了一個預備司。
路邊來了不少騎兵的家眷,有些人是跑到府城迎接,又跟著從府城回石牌的,但都是父親兄弟這類男人。隨著靠近石牌,路邊也出現了遠迎的女人,成群結隊的,看到自家男人的就又哭又叫。
楊光第跟在秦九澤身後,指著左邊的水面喊道,“秦叔,那邊就是麻塘湖了,我以前在這裡釣魚來著,這兩日釣了你們來家吃。”
秦九澤擠出點笑容,滿達兒不停的擦汗,他對楊光第問道,“這安慶怎生到處都是水,騎兵只有官道跑麼。”
“驛路、官道、行人道都能走。”楊光第認真的道,“水裡也要過,路上跟你們說過了,到了安慶要考核浮渡,透過了才能拿遊騎兵腰牌。”
“我真的不會水,你跟陳百總說說,不考浮渡行不行,我不會水也打這麼多年仗了。”
“陳百總自己都考了三次才拿到腰牌,你拿不到腰牌就拿不到全餉。”
滿達兒煩躁的拉開衣領,前方一聲喇叭響,餘老二呼喝著從旁邊飛馳而過,營門出現在前方,眾人停止說話,從營門魚貫而入。
裡面是一個巨大的較場,騎兵各司分別集合,軍官開始訓話,較場外邊已經圍滿了家眷,都眼巴巴的看著自家的人,等著解散回營。
現在千總部和各司的遊騎兵是合在一起,便於陳斌在回師途中訓練,遊騎兵在較場西側集合,滿達兒等人都下馬,將馬匹交給輔兵後列隊。
陳百總來到眾人跟前,餘老二高喊道,“百總到,立正。”
眾人紛紛昂首立正,陳百總大步走到隊伍面前,掃了一圈眼前的佇列片刻後大聲道,“這次勤王,遊騎兵是最先從桐城出發的,最先進入戰地,最先哨探到敵情,最先斬殺韃子,戰臨清、三十里鋪、銅城驛、東阿、王莊、太平寨,遊騎兵打了勤王路上每一仗,去時前鋒回時後衛,最後一個回到安慶。”
佇列中的楊光第揚著頭,他已經看到了人群中等候的老孃,嘴唇不停的抖動,眼神回到陳百總的身上。
“有坐騎兄弟死了,有老兄弟死了,但遊騎兵不會死。沒有遊騎兵,大軍就不能行軍,不能與敵人交戰,這裡每個人都是安慶營的精銳,所以遊騎兵跟炮兵一樣,拿安慶最高的餉。”
陳斌提高音量,“我們拿最高的餉,就要有比別人高的戰技,回到安慶了,流寇韃子都還在,遊騎兵一定要比以前更多更強。今日是回家的高興日子,遊騎兵全體休假五日,有媳婦的回家生娃,沒媳婦的回家討媳婦,回到營中時就只有一件事,勤加操練、踏白摧鋒!”
佇列中眾人同聲大喊,“勤加操練、踏白摧鋒!”
陳百總說罷對餘老二點點頭,現在餘老二已經是副百總,他來到隊伍前大聲道,“回家的記住明日午後來營中領取作戰獎賞,解散!”
較場上轟一聲響,人群歡呼著朝營門奔去,剩下幾十個已選入遊騎兵的的邊軍,這些人都無處可去,只能留在營房。
在薊鎮駐紮的時候招募了幾百名邊軍的騎兵,按照陳如烈的意思,這些人都更適合當遊騎兵,只是要等擴編之後。但這些邊軍有不少兵油子,不適合直接編入安慶騎兵,目前是暫編成一個臨時司,將訓導合格的陸續往安慶騎兵中呼叫。
途中經過軍紀培訓之後,選入遊騎兵的有五十多個,加上沿途招募的人手,整個騎兵千總部的遊騎兵恢復到了兩百多人。
這些人都是北方人,在安慶無親無故,就連帶著家眷的楊石三也沒安頓好,同樣只能呆在營中。
楊光第跟老孃揮揮手,仍留在秦九澤幾人身邊,陳百總先來到幾人跟前,“過幾日就安排遊騎兵考核,過了好拿全餉,幾位戰技高超,我一點不擔心,就是浮渡這一項,騎兵本身必須先會水。”
滿達兒昂首挺胸,“我早就想會水,就是沒人教。”
陳百總點點頭,“我們在安慶時候請到了武學的陸戰兵兄弟,他們明日就過來,說保證三日就學會,老秦、楊石三你們都一起學。”
滿達兒高興的道,“百總放心,我們一定學會,踏白摧鋒。”
楊石三也跟著表態,旁邊的秦九澤咳嗽兩聲,長長的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