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血殘明

第74章 風骨

阮大鋮說得激動,呼呼的喘幾口氣,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口,灑了不少水珠在鬍子上掛著。

“人生苦短,阮先生何苦用寶貴的時間,用於與那些小人計較。”

“龐小友說得正和我意。”阮大鋮靠過來一些道,“個人得失,老夫早已坦然處之,唯一時常憂慮者,吾皇內憂外患,阮某空有滿腹韜略,卻難為聖天子解憂。”

龐雨聽得不是太明白,但大概知道當年左光斗等人的死,多少能和阮大鋮扯上些關係,但又沒有確鑿的證據,阮大鋮本身又極有文采,所以士林中有些人一心要疏遠阮大鋮,另外一些人卻依然願意和阮大鋮往來。

就龐雨來桐城這些日子,對東林黨聽得不太多,但對左光斗這個東林六君子卻是如雷貫耳,就在城北還有左光斗的祠堂,叫做左公廟,死了能享用百姓香火的人,可知其在桐城地位多高。

如果這樣一個人確實被阮大鋮所害,那肯定誰也不敢再和阮大鋮交往,並且百姓也會對阮大鋮人人喊打,眼下的情況看來,應該是沒有真憑實據的。

龐雨此時聽完,知道阮大鋮在書房罵的是什麼人了,反正不是東林黨就是復社。

阮大鋮突然道,“聽聞縣衙近日缺馬,老夫讓家僕從懷寧把能騎的牽了五匹來,但願能當得龐小友一用。”

龐雨趕緊拱手道,“阮先生確實雪中送炭,那在下先謝過。”

“男兒手不草平胡,便當散發歸江湖。”阮大鋮嘆口氣接著道,“老夫已在江湖之遠,胡虜依然竊據遼東,今又添流寇巨賊,鼠輩群鴉鼓譟中原,老夫有心無力,也就只能做些微末之事。朝廷正需龐小友此等雄丈夫,老夫願有朝一日,與龐小友此等豪傑並肩,掃蕩妖氛廓清寰宇。”

龐雨好奇的看著慷慨激昂的阮大鋮,他倒不全信阮大鋮的自吹自擂,但要說阮大鋮只有鑽營,而沒一點報國之心,倒也不太像。

至少從現在看,阮大鋮為人大方豪爽,也可算急公好義,難怪那麼多人不顧他閹黨的帽子,仍願意和他往來。

阮大鋮壯懷激烈,表情十分嚴肅,仍然沉浸在方才的豪邁之中。

突然後邊傳來一陣清越歡快的女聲。

“姐在架上打秋遷,郎在地下把絲牽,姐把腳兒高翹起,待郎雙手送近前,牽引魂靈飛上天。”(注1)

肅穆的氣氛頓時被破壞,阮大鋮不滿的轉頭看去,正是剛才那個旦角,坐在鞦韆上邊搖邊唱。

那女子看到龐雨也在看,眼波流動著瞟了過來,配合著她剛才的山歌唱詞,幾乎是明目張膽勾引龐雨,龐雨連忙把頭埋下。

阮大鋮倒也沒有呵斥那旦角,轉回來對龐雨低聲道,“這旦角唱山歌調時,比南曲更佳,但畢竟難登大雅,若是龐小友能來南京,一定來老夫處盤亙些時日。老夫雖然還未到南京,卻已經遣人在南京定下一個旦角,名叫朱音仙,屆時你聽她的嘯音,才是宛若天成。”

“那屆時一定要叨擾。”

龐雨說完時,那旦角又在後邊唱起另外一首調子,他稍稍聽了片刻,突然停下對阮大鋮問道,“阮先生可知她唱的是何調子?”

“黃梅縣等處來的採茶調,安慶這邊傳唱甚廣。”

龐雨一拍桌面,把阮大鋮嚇了一跳,“阮先生戲曲大才,未必要只限於南曲,先生願否與小人一起草創一個新戲種。”

阮大鋮愣了片刻後驚訝的問道,“什麼戲種?你我兩人?”

“便以這採茶調改來,在下方才靈光一閃,已經得了一齣戲,名曰《女駙馬》。”

“駙馬還能有女的?聽著便有些奇趣,龐小友快與老夫說來!”

……

注1:這一段是明末時候的桐城時興歌,就出自桐城,收錄在馮夢龍《山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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