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有何難,龐小友想來南京了,老夫必盡地主之誼,老夫以前便住在懷寧,想來桐城便來。”阮大鋮鬚髮戟張,“要是那流寇膽敢來我桐城,老夫必兼程返桐,為朝廷披甲執戈,與龐小友一起滅此朝食!”
……
“叮”
三隻酒杯碰在一起,龐雨、焦國柞、何仙崖仰頭一飲而盡。
院外傳來陣陣的鞭炮聲,今日已經是初七,正是大明朝所有人最放鬆的時候,朝廷和縣衙不上班,百姓不用耕種,家家都在團聚。
焦國柞放下酒杯後一拍桌子,“痛快,如今桐城都是咱們三兄弟的,要我說,今日該把那周月如一併叫來,多虧她那一棍子將二弟開啟了竅,大哥我玩博戲多年,從未見過百順堂這麼好的賭檔,進去就不願出去,老子寧願住在裡面,哈哈,我們今日都靠著二弟,來,咱們三兄弟再乾一杯。”
龐雨也端起杯子道,“敬大哥,正好也借大哥的酒給三弟接風,三弟奔波蘇州幫我去拜年,來回一千多里辛苦了。”
何仙崖連忙謙遜幾句,焦國柞有些極嫉妒的看看何仙崖。這個三弟受龐雨所託,去蘇州拜年。龐雨自然沒有資格給張國維和李佑讜拜年,只是馬先生而已。這個馬先生是張國維的幕友,龐雨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用得著,只是想把這關係維護著。
幾人放下酒杯後,焦國柞乾咳一聲道,“二弟啊,大哥也想了,眼下二弟管著壯班和快班,又有賭檔、糧店一檔子事,大哥還是要幫襯著。我想著那江帆管的馬快,還是大哥我懂些。”
何仙崖一聽,把頭埋下專心對付一個豬蹄膀。
龐雨笑笑道,“江帆確實比不上大哥,但做得用心,貿然把他換了,兄弟我難以服眾,大哥還是幫我管著抓捕隊。”
“那抓捕隊不都是二弟你自己在管,我管得什麼。”焦國柞有些不快的道,“聽說馬快年後要增加到三十人,一年工食銀都是七百兩有餘,還不算那啥獎金和馬料銀子,這好差事何苦便宜外人,還是我們幾兄弟分了合適,再說那江帆過年連個人影都不見,那是不把二弟放在眼裡。”
龐雨還是微笑著道,“是我安排江隊長帶領馬快打探流寇訊息,最遠去到了黃梅那邊,昨日才返回,說那邊沒有流寇警訊,有他奔忙,咱們才能過個安心年。”
焦國柞愣了一下後瞟了何仙崖一眼,他也聽出來龐雨在維護江帆了,臉上頓時有些不快。
隨即焦國柞又換上笑臉道,“也不算什麼功勞,這大過年的,怎會有流寇冒著天寒地凍出門。流寇也要過年的嘛,哈哈哈!”
……
河南布政司固始縣,城中哭喊震天,燃燒的民房冒出滾滾濃煙直衝天際。
西城樓上一面紅旗豎立在城頭,因為無風而耷拉著,一名雄壯大漢高鋸城頭,黃臉上帶著幾道的刀痕,特別橫貫額頭的一道最為醒目。
“義父,過了固始便是南直隸地界了,前些時日各隊已經打探明白,江北一片財物豐聚,俊秀子女成千上萬,大多無兵駐守,狗官出門拜年,各城皆無人主持,咱們西營如探囊取物爾。”
另一個紅衣年輕人接話道,“義父用兵神鬼莫測,早料到那些狗官在年節時要出門,專門選了這大年期間出兵南直隸,自然無往不利。”
黃藍大漢轉頭看看燃燒的固始縣城後冷冷道,“那狗皇帝要咱老子的命,咱老子先挖了他家祖墳。沿途的諜探是否都布好了?”
“此去百里是霍邱,二隊掌盤子已派人潛入城內接應,共掌隊三人,老兄弟十餘人,孩兒軍七人,霍邱之後為潁州,掌盤子彭老道帶掌隊兩人、老兄弟二十人、孩兒軍十人潛入,再為壽州、鳳陽,挖了狗皇帝祖墳。鳳陽之後按義父所定方向,往安慶行軍,已派出兩位掌盤子帶隊,先行潛往廬州、舒城、廬江、桐城…”
黃臉大漢擺擺手示意那人停下,眼睛看著東方廣袤的大地,“各家掌盤子人馬可收拾齊了?”
“都齊整了。”
此時一陣北風起,耷拉著的紅旗招展開來,顯出旗幟上“西營八大王”五個繡金大字。
黃臉大喊冷冷下令道,“可望帶馬兵疾行,鋒頭一人雙馬,務要控制官道,防人先行報信。攻襲南直隸,務求一個快字,虛虛實實,叫那些狗官兵連咱老子的尾塵都吃不到。南直隸富庶之地,財帛女子皆予取予求,傳令下去,大隊即刻往霍邱縣!咱老子要一通好搶、一通好燒、一通好殺!”
幾個手下領命而去,片刻之後,成千上萬身穿紅裝的騎兵轉上官道,向東面的南直隸洶湧而去。(注1)
……
注1:當時記錄中,對流寇的描述多見“紅甲賊”“著紅袍”等描述,有些整支隊伍皆“紅衣騎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