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龍大哥,你放心,這錢俺肯定還上!”
他鞠了個躬,轉身往醫院外跑,跑了兩步又回頭看了一眼,衝我使勁揮了揮手,才消失在夜色裡。
老畢不知啥時候湊了過來,靠了靠我肩膀頭賤笑:“行啊我龍哥,啥時候改行當菩薩了?又是送老人上醫院?又是接濟困難戶的,要不你也照顧照顧我唄...”
“少特麼廢話昂。”
我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抓緊瞧瞧王晴那邊什麼情況了?”
“剛進去辦手續了,估計得等會兒。”
這時,天津範從不遠處喘著粗氣小跑過來。
“這王晴看著不簡單啊,穿成那樣住這種地方,怕是有啥故事。”
二盼清了清嗓子低喃。
貧瘠的土地開出朵嬌豔的花!
到底是這地太委屈?把所有藏著的勁兒都攢著,偏要養出這麼個不搭調的物件,好叫人知道它也不是塊死物。
還是這花太不知趣?明知道紮根的地方連草都嫌寒磣,偏要往俏里長,梗子挺得筆直,像是故意跟腳下的貧瘠較著勁。
在我看來,於土於花,都不是啥好事兒。
“大哥..”
就在我胡亂琢磨時候,剛剛離去的那小子竟然又一溜煙掉頭跑了回來。
“啊?”
我迷惑的望向對方。
“大哥,剛才跑太急,有件重要事情忘記跟您說了...”
他吞了口唾沫,眼神往旁邊瞟了瞟,心虛的低聲道:“俺其實不姓崔,也不叫崔浩。”
說到這兒他頓了頓,右手下意識地抬起來,在後腦勺上抓了兩把,原本就有些散亂的頭髮被揉得更亂,幾縷碎髮垂到額前,遮住了半隻眼睛。
因為用力連帶著耳根都紅透了,像是怕我動氣,他聲音壓得更低:“俺本名叫林夕,崔浩是俺一個朋友,他是高材生,被鯤鵬集團錄用了,可嫌給的待遇太次,扭頭就走了...俺瞅著機會難得,就拿了他的影印件,頂了他的名字進去了。”
說完這話,他飛快地抬眼看了我一下,又趕緊低下頭,沉默幾秒,他像是想起什麼,聲音裡帶著點急切的辯解:“不過大哥,俺也是正經大學畢業的!”
見我依舊什麼話都沒說,他往前湊了半步,眼裡的窘迫裡摻進些認真:“雖說學校沒俺那朋友的硬氣,可工地上的活兒,不管是看圖紙、算材料,還是盯現場,俺都摸得門清,這陣子跟著幹下來,大活小活也都應付得過來,真沒給崔浩那名字丟人。”
“大哥,您把我當人,願意跟我交朋友,我要是藏著掖著就太不是東西了,這件事情工地上沒有第二個人知道,如果您跟錢總關係非常好的話,可以向他舉報,我不介意也不會怪你...”
說話時他條件反射的抿了抿嘴角,大概是牽扯到傷口,眉頭瞬間皺了一下,卻還是梗著脖子看著我,像是等著挨訓,又像是憋著股勁想證明什麼。
“大哥..”
又是半分鐘過去,見我始終笑嘻嘻地盯著他,就是不言不語,林夕的肩膀微微蜷縮,像是隻受驚的小獸,遲疑了半天,才弱弱地抬起腦袋,聲音小得像蚊子哼:“您是不是想罵我啊...”
“沒啦?就這點事兒還值當氣喘吁吁的跑回來啊?”
我忍不住笑出了聲反問。
本以為他要跟我說什麼驚天大秘密,沒想到就這點小插曲。
“大哥。”
他抽吸了兩下鼻子呢喃:“我是覺得,交朋友貴在心誠,您能二話不說就幫我,我就不能對您有任何隱瞞...”
“行啦。”
我擺擺手,衝他昂起下巴頦招呼:“抓緊回家去吧,難不成還等著我送你啊?”
見他還愣在原地,我又補了句:“往後你該幹嘛幹嘛,這事我就當不知道,放心,我跟錢坤那關係,沒你想的那麼美妙,而且我這人也不喜歡拆臺開笑。”
“那...那我先回去了樊龍大哥。”
林夕頓時鬆了口氣,臉上露出點不好意思的笑,抬手又抓了抓後腦勺。
“走吧。”
盯著他轉身的背影,腳步比來時輕快了不少,我心裡琢磨著,這小子倒還算實在,而且他喊我“大哥”的那一出似曾相識,像極了此時此刻我另外一個不知道身處哪片天涯海角漂泊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