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時隨地進入睡眠狀態,是我們這群擱網咖裡浸泡多年“網癮少年”們歷練出來的必備技能。
尤其是他天津範,作為曾經的網管,這項技能更是運用的爐火純青。
一邊閒扯著過去的趣事,一邊海聊著對未來的期望,車內的氣氛總算是好了一些。
尾隨著齊恆的引路車走了差不多能有兩個多鐘頭,下了高速又上國道,路面也漸漸變得坑窪起來,輪胎碾過碎石子的聲音越來越響,像是誰擱車底下撒了把沙子。
越是接近目的地,我發現那天空就越灰越黯,像塊髒了的抹布,連太陽都成了個發白的圓片,懸在遠處的山頭上,一點熱氣都透不出來。
國道上的煤車也越來越密,一輛接一輛,宛如條黑色的長蛇,車斗裡的煤堆得冒尖,風一吹就揚起來,落在路邊的玉米葉上,連綠油油的杆子都蒙了層灰,看著蔫頭耷腦的。
真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晉西這地方自古就是煤礦大省。
我心裡頭不住嘀咕,路邊的坡地上隨處都能看見廢棄的礦洞,洞口用木板擋著,時不時能看到幾個穿著工裝的漢子蹲在路邊抽菸,褲腳沾著黑泥,臉被曬得通紅,見了我們的車連眼皮都懶得抬。
目的地是個叫沁縣的地方,隸屬長治下轄。
進入沁縣地界時,已經臨近傍晚。
縣城不大,一條主街從頭走到尾用不了半小時。
路燈稀稀拉拉的,亮起來也是昏黃的,照得牆皮上的標語越發斑駁。
“申奧成功”四個紅漆字掉了一半,“08歡迎你”的“0”字被雨水泡得發漲,看著像個歪歪扭扭的大窟窿。
盯著那行字看了半晌,我才猛地反應過來,奧運會才是去年的事啊。
去年這時候,電視裡天天播鳥巢水立方,連網咖的開機畫面都是福娃。
那陣子街上熱鬧,連收廢品的三輪車都插著小國旗,現在再看,那些紅綢子早不知被風吹到哪去了。
也正是因為奧運會那檔子國際盛會,去年前年崇市才會搞出什麼雷霆行動、打黑除惡的大型整治,端掉了不少盤踞本地的大盲流子和團伙。
不然我們這些“新生兒”哪有可能躥起來。
人還真是種健忘的生物。
此刻再去回想過往,什麼江波、劉東、付彪、陳四海,這些人的名字依舊清晰,可我竟然想不起他們具體長啥樣了。
“龍哥、畢爺你們說..”
天津範不知啥時候醒了,正盯著窗外的煤車出神,他忽然開口,聲音有點啞:“當年咱在網咖通宵,總覺得日子過不完。現在想想,那些打不完的怪,吵不完的架,是不是跟這路上的煤車似的,過去了也就過去了。”
“愛嘰霸過不過,反正那種繼續當籃子的生活我是再也不想回去了。”
老畢搓了搓腮幫子嘟囔。
我沒接茬,只是望著窗外連綿的煤車,輕輕晃了晃腦袋。
無數細碎的往事浮過心尖,天津範的半截話還懸在空氣裡,恍惚間竟和當年網咖裡的鍵盤聲重疊,那時候就覺得通宵打不完的副本是天大的事,如今再想,不過是青春裡幾粒揚了灰的碎屑。
生命哪可能釘在原地呢。
就像我們這幫少年,當年能蜷在網咖沙發裡啃著冷包子打盹,如今靠在座椅上,連呼吸都沉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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