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院子裡的哄逗聲漸漸低了下去。
大家從最開始的欣喜也漸漸恢復理智。
“龍哥，這孩子...總不能一直放咱院裡吧？明天得想想辦法，要麼送派出所，要麼找找有沒有人家願意收養。”
二盼把撥浪鼓塞進兜裡，撓著後腦勺率先開口。
大華子蹲在藤椅邊，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孩子的小腳丫，聲音悶沉沉的：“送派出所倒是正經路數，可這小傢伙這麼小，剛從車輪底下撿回來，再經那些手續折騰...”
他沒再說下去，只是輕輕嘆了口氣。
“我看還是報警吧，讓警察查查這孩子的來歷，萬一是什麼人家不小心弄丟的呢？真要是棄嬰，也能走正規程式送福利院，總比咱這群糙老爺們瞎琢磨強。”
葉燦凡抱著胳膊站在一旁，眉頭擰成個疙瘩。
“報警”兩個字剛落地，一直緊擁小傢伙的陳美嬌突然渾身一震。
她猛地抬起頭，原本就蒼白的臉此刻一點血色都沒有，懷裡的孩子被她摟得緊了些，發出一聲細弱的哼唧：“能不能別...別報警。”
“也別送福利院...讓我把這孩子帶走吧。”
她的聲音發顫，像是被什麼東西掐住了喉嚨。
這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頃刻間拳都落在她身上，連不遠處臥室的門都“吱呀”一聲開了道縫，瓶底子的半張臉藏在陰影裡，不知在看什麼。
“小龍，讓我帶他走吧。我會好好照顧他，真的..”
陳美嬌的眼睛裡浮起一層水汽，卻死死咬著嘴唇沒讓眼淚掉下來，目光在我們幾個臉上轉了一圈，最後定定地落在我身上，全是懇求。
我心底一怔，瞬間回憶起這個女人身上發生的所有過往。
她那個丟掉的閨女這麼久都沒找回來，前些天又在醫院做了手術，肚子裡那個剛成形的小生命也沒保住，這接二連三的打擊，幾乎把這個女人碾碎了。
而現在，這個襁褓裡的小不點突然出現，對她來說，恐怕真的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是失而復得的念想。
可理智又像根冰冷的針，狠狠紮了我一下。
我盯著她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的手，喉結動了動：“不是我不相信你，可這孩子的來歷我們一點都不清楚，誰扔的？為什麼扔在車輪底下？這些都沒弄明白。”
說到這兒，我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而且你自己的情況...”
後面的話我沒說出口，但在場的所有人都懂。
她沾染的那玩意兒，如同附骨之疽，誰也不敢保證哪天會不會癮上來了，真到了那時候，這手無寸鐵的孩子怎麼辦？被置之不顧都是輕的，萬一出點更糟的事...
我不敢往下深琢磨。
“我知道！我知道你們擔心什麼！”
陳美嬌突然拔高了聲音，懷裡的孩子被驚得又開始哭，她慌忙低下頭去哄，聲音瞬間軟下來，輕輕拍著襁褓，嘴裡喃喃著“寶寶不怕”，等孩子哭聲小了些，才重新抬起頭，眼裡的淚終於忍不住滾了下來，砸在孩子的小被子上。
“小龍，我發誓。”
她一字一頓地望向我，右手緊緊按在胸口：“我拿我自己的身家性命發誓，我再也不會碰那些東西了，我會徹底戒掉，會好好的活著，好好帶這個孩子，把他當成我親兒子養，全心全意對他好，絕不負他，求求你們了，就給我這個機會，行嗎？”
她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順著臉頰往下淌，原本還算鎮定的神情徹底崩了，只剩下卑微的哀求。
安瀾和初夏看得眼圈都紅了，悄悄拉了拉我的胳膊，想說什麼又沒說出口。
二盼蹲在地上，用樹枝在泥地上划著圈，悶聲說：“當時我發現這孩子的時候，他就被塞在咱車的後輪底下，布單子都被車輪碾破了點，遺棄他的混蛋是真沒打算讓他活啊...”
他抬頭看了眼陳美嬌懷裡的孩子，聲音裡帶著點不忍：“要是能跟著美嬌姐，好歹也算有個家。”
“可萬一呢？”
老畢皺著眉反駁：“萬一她哪天...”
“不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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