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天青已經在那張象徵著無上權力的門主寶座上，枯坐了兩天兩夜。
金碧輝煌的大殿，此刻空曠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那一聲聲，都像是催命的鼓點。
五個長老走了。
他們走的時候，帶走了萬法門大半有骨氣的弟子。
如今的宗門，只剩下一些平日裡就只會阿諛奉承的軟骨頭，還有他的女兒和女婿。
殿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他的女兒霍婷，和女婿陳正鐵，抱著他們剛出生不久的兒子，走到了他的面前。
霍婷沒有說話，她只是將襁褓中的嬰孩，輕輕遞到了霍天青的懷裡。
那小小的，溫熱的重量，燙得霍天青手臂一抖。
陳正鐵對著霍天青，深深地躬身一拜：“岳丈大人，我準備去血州了！
若是僥倖，能為北域換來一線生機，雷兒，就拜託您照顧了！”
霍婷也看著自己的父親，她的眼神裡沒有懇求，也沒有怨恨，只有一種冰冷的失望。
“我也會去。”她一字一句地說道。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我不想百年之後，被其他幾境的人指著脊樑骨，罵作萬古罪人！”
她深吸一口氣，挺直了腰桿：“也正好讓北域的同道們看看，我萬法門霍家，沒有臨陣退縮的孬種！”
霍天青死死地盯著自己的女兒，又低頭看了看懷裡那個懵懂無知的嬰孩。
嬰孩似乎感受到了他僵硬的身體，小嘴一撇，發出了細微的嗚咽。
這一聲嗚咽，像是一根燒紅的鐵針，狠狠扎進了霍天青的心裡。
他猛地打了個哆嗦。
他想到了劉長老他們離開時那憐憫的眼神。
想到了血州戰場上，那些正道同門可能的唾罵與鄙夷。
甚至想到了百年之後，後人在史書上讀到他這個貪生怕死的祖父時，會是何等羞恥的表情。
他一生爭強好勝，要的就是萬人之上的尊榮。
可到頭來，卻要落得一個遺臭萬年的下場？
不！
霍天青的呼吸驟然變得粗重，他看著懷裡那張皺巴巴的小臉，恨恨地罵了一句。
“這小崽子，真是催命來的呀！”
他猛地站起身，將手中的嬰兒粗暴地塞回霍婷懷中。
動作之大，嚇得霍婷後退了一步。
霍天青雙目赤紅，狀若瘋魔：“不就是一條命嗎，老子不要了！”
他指著面前驚愕的女兒女婿，用盡全身力氣咆哮道：“你們給我好好活下去，將萬法門發揚光大！”
話音未落，他整個人已經化作一道濃郁的土黃色光芒。
轟然撞碎了大殿的穹頂，朝著血州的方向，破空而去！
就在整個戰場被絕望與自嘲徹底淹沒之際，一股屬於化神大能的的威壓，轟然降臨！
霍天青的身影從煙塵中緩緩走出，他衣袍上還沾染著趕路的風塵，臉色鐵青。
環視著周圍那一雙雙或是鄙夷，或是嘲弄，或是麻木的臉。
“看什麼看！”他猛地咆哮出聲。
化神期的威壓毫無保留地釋放開來，試圖用這種方式來掩蓋自己內心的狼狽與屈辱。
“老夫來了，還不夠嗎！”
“夠？當然夠，來了就好，其他都不重要了！”司馬蕭第一個站了出來。
血靈子那夜梟般的怪笑聲緊跟著響起：“霍門主總算沒讓大家失望！”
周雲海站了出來，對著天空那尊巨大的鳳凰虛影躬身一拜。
“前輩，人，齊了。”
這四個字，像是一道最終的判決，讓現場所有的喧囂戛然而止。
鳳梧那雙燃燒著神火的金色眼眸，緩緩掃過下方那一百位元嬰，四位化神。
它的聲音宏大而冷漠，響徹在每個人的神魂深處。
“既然都到齊了，那就準備開始吧。
以北域山川地脈為陣基，以爾等神魂修為為薪柴，以吾之神力為引，以這小丫頭為爐，重鑄封印！
此陣名為焚神祭天，一旦開始，便再無回頭之路。
爾等的修為，會被徹底榨乾，最終化魂飛魄散！
現在，還有誰想退出？”
沒有人說話。
也沒有人動。
到了這一步，退，與死無異。
不退，尚能為後輩爭一線生機。
鳳梧似乎對這個結果很滿意，它發出一聲威嚴的輕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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