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為何龐靖忠和姜世生一直寸步不離。
原來,從地宮開始,聞人瑕這群人就在給自己洗腦,為了利用自己對付淨土教!
原來,自己在他們的眼中,只是一個被忽悠瘸了的敵對分子!
原來,自己只是一個可憐又可笑的小丑!
有那麼一瞬,陳廉覺得自己便如這留影石一般,丟在角落的草叢泥土,骯髒狼藉,只配蜷縮在他人的鞋邊……
什麼袍澤之情,結義之情,統統都是假的!
去他奶奶祖宗九十九代!
或許是情緒動盪得太厲害,陳廉突感元神有種被撕裂的痛,於是連忙操控炎煌獸脫離了留影石,迴歸了身體。
清風徐來,陳廉緩緩睜開了眼皮,望著坐在對面的龐靖忠,這位曾覺得情同手足、肝膽相照的大哥。
此時,他的眼神卻已是一片清冷。
甚至,在這個炎炎夏日,都近乎要氣抖冷了。
內心劇烈起伏了好一會,陳廉慢慢冷靜了下來。
他必須得逼著自己冷靜。
畢竟他如今的兇險處境,比起之前身中寒毒的時候,算得上是有過之無不及!
可想而知,一旦自己沒了利用價值,或被他們察覺到異樣,那便是兔死狗烹的結局!
該如何擺脫新一輪的死亡危機呢?
第一時間,陳廉想到了逃離。
現在姜世生押著呂瀚去了衛所,龐靖忠又在打瞌睡,此時不逃更待何時?
但轉念一想,他就否決了這主意。
如今泰安城處於戰時狀態,出城雖然比進城容易一些,但沒有路引,也休想逾越半步。
即便想法子逃出去,又能逃去哪裡呢?
再去找淨土教的老夥計們?
一樣凶多吉少啊!
先不說上哪找組織。
就說眼下,他剛壞了淨土教的謀反大業,已然是裡外不是人!
但又不能坐以待斃……
“請問,你們二位是來拜會趙院首的麼?”
一個高瘦的書生往亭子走來,開口問道。
陳廉點點頭,同時藏起了手裡的留影石。
“你們的事,孫英師弟都與我說了,我這師弟做事習慣了擅作主張,此事也是剛告知我們的。”
高瘦書生苦笑道:“我家老師一般是不隨便見客的,但既然你們來了,我家老師也願意接待一下。”
“那便有勞了。”陳廉撇下依舊酣睡的龐靖忠,走出了亭子。
“你們是衛所的衛兵吧?剛好,我也有些事想問你們。”
高瘦書生指了指牌匾,道:“我家老師閒暇之餘,創辦了一個叫《浮生繪》的邸報,蒐集市井坊間的逸聞,近日你們衛所破獲了淨土教的大案,只是內情卻未對外披露,不知可否方便告知?”
陳廉一挑眉頭,目光隨之閃爍了幾下,忽然計上心來。
當即,他也會心一笑,道:“自然方便,正好我就是破案的首席功臣。”
“閣下便是那位勇闖險境、力挽狂瀾的義士?!”高瘦書生頓時喜出望外。
同時,他的態度也客氣了許多,作揖道:“在下高長壽,有緣相見,著實大幸。”
“在下陳廉,能結識高兄與趙院首,也是榮幸之至。”陳廉意味深長地笑道。
“請這邊來,順便跟我說說那一夜的來龍去脈……誒,陳兄的同僚不需要叫醒嗎?”
“讓他先睡著吧,這些日子,他想必很辛苦。”
陳廉看了眼龐靖忠,笑容微微一斂。
既然裡外不是人,那索性不當人了!
接著,他隨著高長壽走進了小樓,開始講述起自己那一夜的睿智和英勇。
“這就要從抱仙樓的花魁何憐香,詭異慘死開始說起,我原以為只是一起普通的命案,卻無意間撬動了命運的齒輪……”
趁著高長壽聽得聚精會神,陳廉將藏在袖子裡的留影石輕輕往後一丟,一咕嚕滾進了池水中,泛起了一圈圈的漣漪。
……
龐靖忠沉沉地睡了許久,醒來時,頓感身心舒暢。
這一個月來,他早已心神俱疲。
自從聞人瑕安排他冒充陳廉的結拜兄弟,他的神經就一直緊繃著。
從早到晚,每時每刻,他的生活裡、腦海裡、心扉裡,裝的都是陳廉。
加上前兩日又經歷了那場驚心動魄的鏖戰,他的體能精神都近乎乾涸。
今天得了一份閒差,又在這悠然恬靜的環境,他難得鬆懈了精神。
這一覺睡得很香很甜很美滿。
雖然醒來後,要繼續面對虛偽又緊張的任務……嗯!
我兄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