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自己年輕的時候,在工地上餓了三天,也曾偷偷摸過工頭的饅頭。可理解歸理解,春桃身上的謎團還是讓他無法完全放下戒心。
他又往前湊了湊,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捏住春桃的下巴,把春桃的臉抬了起來。這下可以更清楚地看到春桃臉上的傷痕和汙垢,也能看到春桃眼底深藏的恐懼和無助。
“你來這裡多久了?這些日子,都是怎麼過的?”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認真。
這句話像是一把鑰匙,瞬間開啟了春桃積壓已久的委屈。春桃的嘴唇哆嗦了幾下,眼淚毫無預兆地湧了出來,大顆大顆地砸在秦淮仁的手背上,帶著溫熱的觸感。
“我,我的日子好苦啊。”
春桃哽咽著,話都說不連貫,說道:“白天,我在大街上轉悠,找工作,可是人家看我穿成這樣,都把我趕出來。”
春桃的肩膀劇烈地顫抖著,繼續講述:“晚上,我就在大橋的涵洞下面將就。可是那裡住了好多拾荒的男人,他們……他們對我動手動腳,還欺負我……”
春桃的聲音裡充滿了絕望,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怎麼也止不住。
“我真的走投無路了,天天哭,感覺自己要完蛋了。”
春桃又吸了吸鼻子,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說道:“我想回家,可我不知道家在哪裡。就算回去了,也不知道爸媽是誰,他們會不會打我。再說,我根本找不到家,也許……也許我本來就沒有家。”
少女越說越傷心,淚水吧嗒吧嗒地落在胸前的襯衫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
換做旁人,看到這樣一個柔弱的姑娘哭得如此傷心,早就動了惻隱之心。
可秦淮仁卻只是靜靜地看著春桃,眼神裡沒有太多的情緒波動,心裡依舊跟明鏡似的,這個女人的話聽起來情真意切,可越是說得模糊不清,就越顯得可疑。
春桃的記憶為什麼會斷斷續續?春桃為什麼會從一個“仙氣飄飄”的姑娘變成現在這副模樣?春桃口中的大湖泊到底在哪裡?那些拾荒的男人又是怎麼回事?
太多的疑問盤旋在他心頭,讓他無法輕易相信眼前的一切。
秦淮仁慢慢鬆開捏著春桃下巴的手,抽回手時,手背上還殘留著春桃淚水的溫度。侵害人又一次站起身來,走到灶臺邊,給自己倒了一杯涼水,一口氣喝了大半杯,冰涼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去,讓他混亂的思緒稍微清晰了一些。
“那你打算怎麼辦?”
秦淮仁轉過身,看著依舊在低聲啜泣的春桃,語氣平靜地問:“就這麼耗著?這麼熬下去,遲早把你自己熬垮了。”
這句話像是一根針,猝不及防地刺中了春桃最脆弱的神經。
春桃的哭聲猛地停住了,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只剩下肩膀還在微微聳動。春桃呆呆地坐在小板凳上,眼神空洞地望著地面,瞳孔裡映著秦淮仁的影子,卻沒有任何焦點。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了。
廚房裡的空氣像是被凝固成了透明的膠狀,連窗外穿堂而過的風都帶著小心翼翼的遲疑。
就連屋子裡的落地鍾也不知何時停了擺,指標卡在三點十七分的位置,玻璃罩上蒙著層薄薄的灰,倒像是給這突如其來的停滯蓋了個印。
灶臺邊緣還放著半鍋早上沒喝完的玉米粥,粥皮已經結得發硬,在昏黃的燈光下泛著蠟質的光澤。
只剩下窗外偶爾傳來的蟲鳴,還有春桃壓抑的、細微的呼吸聲。
那呼吸聲像根被拉得極緊的絲線,每一次起伏都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彷彿稍一用力就會繃斷。春桃垂著頭,一頭黑髮披散了下來,髮尾沾著的草屑隨著呼吸輕輕晃動,廉價的粗布褲子膝蓋處磨出了毛邊,露出裡面泛白的紗線。
秦淮仁站在原地,還在用眼睛打量著這個叫春桃的女人,很落魄又很神秘。
就這樣一直注視著這個突然闖入他生活的神秘少女,喉結不自覺地上下滾動了一下。
地面冰涼的觸感順著鞋底往上爬,一直蔓延到後頸,讓他想起三天前在巷口第一次遇見春桃時的情景。
那時春桃縮在瓦棚底下,像只被暴雨淋透的幼獸,聽春桃的聲音就更感覺到春桃有多驚惶,這比春桃身上的泥汙更讓人難忘。
秦淮仁心裡清楚,這件事恐怕沒那麼容易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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