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時常在夢中,夢見無數粉雕玉琢的小孫孫,圍在她膝下,奶聲奶氣地喚她“皇奶奶”,那場景,何等幸福,何等圓滿。
還有一個更深層的原因,便是她那個不省心的妹妹徐妙錦。
她看得出來,妙錦對煌兒,依舊是賊心不死。
她可不願自家妹妹,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最終害人害己,更不願因此,再給煌兒平添煩惱。
徐皇后又與姬幼微說些體己話,安撫一番,見她情緒已然平復許多,這才讓她先行回宮中客房歇息。
姬幼微辭別徐皇后,獨自一人,緩步走出後苑。
是啊,這麼多年,都已然等過來了,還差......這最後一點點時間嗎?
青衣入竹徑,螢蟲遁月明。
她低頭看著腕間那隻溫潤碧綠的玉鐲,又抬頭望向夜空之中,那道逐漸勝過煌煌天威的白衣身影,眉眼之間,漸漸漾起一抹溫柔而堅定的笑意。
“缺月尚有重圓日,我亦豈無......重來時。”
坤寧宮暖閣之內,徐皇后目送著姬幼微那纖弱卻透著幾分堅韌的背影,消失在月色深處,臉上露出一抹複雜的神色。
她輕輕嘆一口氣,身旁侍立的劉嬤嬤——自她潛邸之時便隨侍左右的心腹老人,適時上前,為她披上一件織金鸞鳳紋的披風。
“劉嬤嬤,你瞧著......那姬家丫頭,如何?”徐皇后聲音帶著幾分倦意,輕聲問道。
劉嬤嬤躬身回道:“回娘娘的話,姬姑娘瞧著是個溫婉嫻靜,知書達理的,眉眼之間,亦有幾分福相,與......與四殿下,倒也......般配。”她措辭謹慎,不敢有半分逾越。
“唉,般配是般配。”徐皇后揉揉眉心,“只怕煌兒那孩子,性子太過孤高執拗,尋常女兒家的情意,怕是難入他的眼,更難入他的心。”
她頓一頓,語氣之中,添幾分憂慮:“本宮這般費心,也是為了他好,你也知曉,煌兒那孩子,身份特殊,這宮裡宮外,明裡暗裡,不知有多少雙眼睛,正虎視眈眈地盯著他。”
“他若身邊總無個知冷知熱的貼心人照應,本宮......本宮既怕他將來孤寂一生,亦怕那些個不三不四,心術不正的女子,動了什麼歪念頭,擾他清修,甚至......圖謀不軌。”
她對他這個兒子的喜愛超過了所有,有時候都會讓她忘記這個孩子已經站在了當世之巔。
劉嬤嬤連忙道:“娘娘慈母之心,天地可鑑,四殿下聰慧絕倫,早晚......定能明白娘娘一片苦心。”
“明白?”徐皇后苦笑一聲,“他若能明白本宮半分心思,本宮也不至於操心至此,夜不能寐,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本宮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她沉默片刻,又對劉嬤嬤吩咐道:“你去,從本宮的私庫之中,揀選幾樣精緻些的釵環首飾,再配上幾匹上好的蘇繡錦緞,明日一早,悄悄送到姬家丫頭暫歇的那個院落去,便說是......本宮賞她今日在宴上乖巧懂事,言談得體。”
“這孩子哪裡都好,就是在追求煌兒的事上有些自卑。”
“所以,你也尋個機會,私下裡提點她幾句,讓她莫要因煌兒今日的些許冷淡便心灰意冷,亂了方寸,宮中我會幫她的。”
“對了,最重要的就是派人去看緊妙錦,別再讓她做什麼傻事了!”
“是,奴婢遵旨,奴婢明日一早,便親自去辦妥。”劉嬤嬤躬身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