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想如今,四弟朱高煌重新歸來,朝局正值最為敏感,最為微妙之時刻。
他姚廣孝,卻突然於此時,邀自己過寺一敘。
其背後,究竟是何用意?
是單純的聊天,還是......又是父皇的一次試探?
又或是他姚廣孝自己,又生出什麼旁的心思?
他是家中的長子,也是知道這個老和尚的厲害,同時也理解,老四出生後,他一身才能不能全施展的痛苦。
朱高熾心中,思緒萬千,卻始終,難以得出一個確切的答案。
不知過多久,轎子,緩緩停下。
“殿下,雞鳴寺,到了。”
轎外,傳來護衛統領低沉的聲音。
朱高熾睜開雙眼,那雙素來溫厚的眸子之中,已然恢復一片清明與沉靜。
他整理一番衣冠,在護衛的幫助下緩步下轎。
入目所及,乃是一座掩映于山林之間的古剎。
青燈古佛,禪唱聲聲,於這更添幾分幽靜。
與山下那前些日被血腥與殺伐之氣所籠罩的應天府,彷彿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一名知客僧,早已於寺門之前,恭候多時。
見太子駕臨,連忙上前,躬身行禮。
“貧僧,參見太子殿下,國師,已於後山禪院,備下香茗,恭候殿下多時。”
朱高熾微微頷首,便在那知客僧的引領之下,一路穿過數重殿宇,來到後山一處極為雅緻的禪院之中。
院內,一襲黑色僧袍,鬚髮皆白的姚廣孝,正親自坐於一方石案之前,手持一把紫砂小壺,悠然自得地,烹煮著香茗。
他見朱高熾到來,臉上露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笑容,起身,微微一揖。
“貧僧,見過太子殿下。”
“國師,不必多禮。”
朱高熾亦是回一禮,於石案的另一側,坦然坐下。
姚廣孝為他斟上一杯熱氣騰騰,散發著淡淡蘭香的清茶,隨即,開門見山,聲音平靜無波。
“貧僧聽聞,殿下府中,近日,頗不寧靜,太孫殿下......他,一切安好否?”
他這話,看似關心,實則,卻是如同一柄無形的利刃,直插朱高熾心中最是柔軟,亦是最是敏感之處。
他的家人這是被他看不透的人盯上了?
朱高熾聞言,端著茶杯的手,卻是穩如泰山,臉上笑容,亦是溫厚如常。
“有勞國師掛懷,小兒無狀,前些日衝撞聖顏,已受父皇與四弟申斥,但也知錯就改得到了他四叔的原諒,現在為他四叔辦事呢,於他而言,亦是好事一樁。”
他輕描淡寫之間,便將此事,定性為“小兒無狀”,更是巧妙地,將四弟朱高煌,也一併抬出,以此,來試探姚廣孝的反應。
姚廣孝聞言,捻著佛珠,呵呵一笑。
“明王殿下,龍鳳之姿,天命所歸,貧僧早有預見,但我觀太孫殿下面相與氣運也差不了多少。”
此話一出,周圍空氣明顯冷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