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之後。
太廟,那座平日裡只有在祭祀大典時才會開啟的宏偉偏殿,此刻卻被臨時改造成了一間,堆滿了各種史書典籍的特殊“閱覽室”。
空氣中,那古樸的檀香味道,混合著書卷特有的、略帶黴味的陳舊氣息,形成了一種,彷彿能讓人穿越時空的奇特氛圍。
從《太祖實錄》、《太宗實錄》、《仁宣實錄》……
一直到那本,墨跡未乾,尚未完成,卻已然用鮮血與淚水,寫滿了屈辱與悲涼的,《崇禎實錄》。
數百卷,由明黃色龍紋綢緞精心包裹的珍貴典籍,被一群,戰戰兢兢,連走路都踮著腳尖的內侍太監,從那戒備森嚴的文淵閣內,小心翼翼地盡數搬了過來。
它們,如同等待檢閱計程車兵,整齊地碼放在朱高煌等人的面前,無聲地訴說著一個王朝,二百餘年的,興衰榮辱。
而崇禎皇帝朱由檢,則像一個,犯了天大的錯誤,正在等待老師發落的小學生。
他垂著手,低著頭,恭恭敬敬地侍立在一旁,連呼吸,都刻意放緩,生怕發出任何一絲多餘的聲響,驚擾到這幾位,正在“審閱”自家歷史的,活祖宗。
朱高煌,沒有去看那些,在他眼中,早已熟知,甚至有些乏味的歷史。
他的目光,平靜而又深邃,直接,落在了那本,詳細記載著他大哥朱高熾,登基之後的,《仁宗實錄》之上。
而一旁的朱棣、朱高熾、朱高煦、朱瞻基,這四位,來自另一個時空的大明統治者,也同樣,將充滿了無盡好奇與一絲絲忐忑的目光,投了過去。
他們,也想看看。
在一個沒有老四(四叔)那個,不講道理的“外掛”存在的世界裡。
他們,自己,究竟會活成,什麼樣子。
他們,又會將這個大明,帶向何方。
朱高煌,甚至沒有用手去翻。
他只是,神念一掃。
嗡——
那本,由數十名頂尖史官,耗費了數年心血,才編纂完成的厚重《仁宗實錄》,便無風自動,“嘩啦啦”地,飛速翻頁!
書頁翻動的聲音,在寂靜的偏殿之內,顯得格外清晰。
其中記載的,所有文字,所有事件,無論是朝堂之上的風雲變幻,還是後宮之中的家長裡短。
都在瞬間,化作一道,龐大到足以撐爆凡人識海的資訊洪流,湧入了他的腦海之中。
片刻之後。
《仁宗實錄》,翻到了最後一頁。
朱高煌,緩緩地,閉上了眼,似乎,是在消化著這段,與他記憶中截然不同的歷史。
而他身旁的朱棣父子幾人,則透過朱高煌,那毫不設防,隨意共享的神念,同樣“看”完了這段,屬於他們自己的,“未來史”。
靜。
死一般的寂靜。
整個偏殿之內,落針可聞。
只有,那越來越粗重,越來越壓抑,彷彿被人扼住了喉嚨的,急促呼吸聲。
“哈…哈…哈……”
太子朱高熾,這位,在另一個時空,剛剛被冊封為【鎮國安邦龍君】的,威嚴神明。
此刻,臉色卻煞白如紙,嘴唇,更是因為缺氧,而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青紫色。
他那肥碩的身軀,劇烈地顫抖著,一隻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胸口,彷彿,那裡,正有一把無形的尖刀,在瘋狂地絞動!
他的眼中,充滿了,不敢置信的,荒謬到極致的,無盡恐懼!
“十…十個月?”
他的聲音,嘶啞,乾澀,充滿了,對自己那可悲命運的,無盡嘲諷。
“就…就十個月?!”
他,無法接受!
他,也無法理解!
“我…我他孃的,辛辛苦苦,提心吊膽,當了二十多年的太子!”
“我,熬死了,我那,偏心眼的老爹!”
“我,好不容易,戰戰兢兢地,爬上了那張,冰冷的龍椅!”
“結果!!”
“結果,就他孃的,當了十個月的皇帝,就…就死了?!”
“這…這憑什麼啊?!”
他,這位一向以“仁厚”、“穩重”著稱的儲君,在這一刻,徹底失態了!
他,感覺自己這二十多年的隱忍與付出,就像一個,天大的笑話!
他,就像一個,在賭桌上,熬了二十年,終於等到了一手天胡好牌的賭徒。
可還沒等他,把牌推出去,享受勝利的喜悅。
他,就猝死了!
這,還有比這,更憋屈,更荒謬的事情嗎?!
而一旁的漢王朱高煦,臉色,則更加難看,難看到了極點。
他,沒有像朱高熾那樣,去關心自己當了多久的皇帝。
因為,史書上,那一行行,冰冷而又殘酷的文字,清清楚楚地寫著。
他,朱高煦,壓根,就沒當上皇帝!
他,造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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