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設在御花園的水榭上,燈火通明,絲竹悅耳。
我和蕭無咎被安排在上一次宮宴相同位置上,正好能看清全場,至於李佑安想同我坐在一起,我直接拒絕了。
不是因為不想,而是因為,等會兒必然會有一場大麻煩,李佑安跟在蕭無咎身邊,還能被蕭無咎保護起來。
酒過三巡,今上興致大起時,我施施然從位置上站起,面朝今上,恭敬行禮:“陛下,臣婦有一事相求,請陛下準允臣婦與謝大學士謝九淵和離。”
御花園的風忽然停了,絲竹聲也戛然而止。
滿座權貴的目光齊刷刷落在我身上,震驚、探究、譏諷……各種眼神交織,像細密的針,扎得人面板髮麻。
今上執杯的手頓在半空,龍顏微沉:“容氏,你可知你在說什麼?”
我挺直脊背,迎上今上的目光,聲音清亮而堅定:“臣婦知曉,臣婦與謝大學士成婚六年,名為夫妻,實為陌路。”
“六年來,謝大學士對臣婦冷漠疏離,縱容親朋好友辱罵於臣婦,臣婦尚可隱忍,可是,至兩年前起,他心中開始只容得下容昭寧一人,與容昭寧出雙入對,折辱正妻體面,臣婦忍無可忍,懇請陛下恩准和離,還臣婦自由之身。”
“一派胡言!”謝九淵猛地起身,藏青色的錦袍仿若都在燭光下翻湧著怒意,“容姒,你休要在此胡言亂語汙衊昭寧!我何時縱容她折辱你?分明是你自己善妒成性,容不下旁人,如今更是為了蕭無咎,竟跑到陛下面前撒潑耍賴!”
他的聲音帶著慣有的威壓,試圖用氣勢壓倒我。
換作從前,我或許會慌亂,會怯懦,可現在,我只覺得可笑。
我冷笑一聲,目光掃過他緊握的拳頭:“謝大人說臣婦汙衊?那敢問謝大人,半個月前在雲寧縣,你為何與容昭寧雙雙出現在雲寧縣?敢問謝大人,你脖頸間、手臂上的曖昧痕跡,又是何人所留?敢問謝大人,容昭寧藉著你的名義,侵吞商戶產業、截胡世家生意,這些你當真一無所知?”
一連串的質問擲地有聲,像重錘敲在寂靜的夜宴上。
謝九淵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顯然沒料到我會當眾把這些說出來。
容昭寧更是花容失色,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楚楚可憐地望著謝九淵:“九哥,我沒有……她在撒謊,她是故意陷害我的……”
“我陷害你?”我從袖中取出一疊賬冊,高高舉起,“這些是容昭寧近兩年來以謝大人名義與商戶往來的書信,上面有她的親筆簽名,還有她侵吞汪府、丁府、喬府等世傢俬下生意的明細,陛下若是不信,可傳閱查驗!”
內侍總管連忙上前接過賬冊,呈給今上。
今上一頁頁翻看,眉頭越皺越緊,周身的氣壓越來越低。
被我說出的世家家主臉色鐵青地盯著容昭寧,或許他們早就察覺生意不對勁,卻沒想到竟是容昭寧在背後搞鬼!
見狀,容昭寧終於慌了,看向謝九淵:“九哥,你快幫我說句話啊!我真的沒有……是她偽造的證據,是她想害我!”
謝九淵沒看容昭寧,見今上面色越來越沉,嘴唇翕動,終究沒開口替容昭寧辯解。
他心裡清楚,這些證據太過詳實,根本無從辯駁。
我看著這一幕,心中一片冰涼。
這就是我曾經拼死也要抓住的男人,分明一切都知道,卻替容昭寧隱瞞……
“陛下。”我再次開口,聲音平靜卻帶著力量,“臣婦所言句句屬實。”
“謝大學士心中無臣婦,家中無臣婦立足之地,這樣的婚姻,於臣婦而言,形同煉獄,臣婦不求榮華富貴,只求陛下恩准和離,讓臣婦能堂堂正正為自己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