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菅野不止準時準點回家了,臉上還掛著顯而易見的微笑,一看就是有好事兒發生。再結合他的職業和性格,不難想到他這麼開心的原因是順利地解決了一樁案子。
“嗯,姑且是抓到了,比預想中的要順利不少。”說完,菅野用勺子舀了一口湯喝。
“那,真兇就是那個長藤教授?”
“沒錯。和你說的一樣,這位教授把他診斷出來的絕症病人當成了兇器,殺了不少人。”
“為什麼?”灰原不解地問道,“明明已經是東京病院的教授了,要錢有錢,要名望有名望,這種人還會為了什麼事鋌而走險?”
菅野放下筷子,將長藤犯案的理由簡單地講給了灰原聽,灰原聽完之後眉頭緊皺。
“——真是可憐。”
“你是說被長藤害死的人,還是那些被利用的絕症病人?”
“我是在說長藤教授。”灰原捧起咖啡,輕啜一口,“醫生本來是為了治病救人,但長藤教授卻被逼得蛻變成了惡魔,難道不可憐嗎?”
菅野可沒辦法認同灰原的看法,他把嘴巴抿成“へ”字形,反駁道:“被逼的?誰逼他殺人了?兇手就是兇手,無論如何,他殺了人,而且不是一個兩個,是很多。如果世界上全都是像他這樣的人,這個世界就沒救了。”
“——還不是因為你們不能替他伸張正義?”灰原反駁道,“如果在當初的市谷事件裡能把涉事者全部抓到,讓那些人付出相應的代價,長藤教授也不會鋌而走險的執行他的復仇計劃吧?”
菅野沉默了,雖然他也同情長藤教授的遭遇,但是這並不能當做殺人的擋箭牌。
“......不是每個人的正義都會得到伸張,這是現實。無論是警察也好、檢察官也好,醫生也好,律師也好。所謂正義應該是在程式內的正義,是大眾的正義,而不是個人的正義。執著於個人正義的人,遲早會淪為犯罪者。”
菅野停頓一下:“當然,我也希望能夠避免不公平的正義,所以進一步完善法律是必要的,這不就是我們應該為之奮鬥的目標嗎?同時也是這座‘緋色巨塔’存在的意義。”
“可法律本就立足於人性,大眾的正義正是取自於個人的正義,如果連個人的正義都無法保障,所謂大眾的正義只不過是聽起來高大上的空話罷了。”
灰原顯然也無法認同菅野的觀念,她繼續辯駁道:“正所謂‘當法律沒辦法為受害者帶來正義時,私人的復仇從這一刻開始就是高尚且正當的’,法律沒有為長藤教授帶來正義,說明法律在此時是失效的;長藤教授殺掉的那些人,又都是當初逃過法律制裁的壞蛋,行為結果很合理;最後,他本人也已經準備好為他的復仇付出相應代價了,所以這是‘正當復仇’,我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哼,照你這麼說,那些絕症病人也死的好咯?”菅野質問道。
“這倒不是......”灰原的氣勢一下子就小了下來,因為她也知道長藤教授的所作所為已經牽涉到了無辜,“我只是在評價長藤教授這個人,並沒有評價他的行為......”
“就算他沒有牽涉無辜吧。不管他有多大的冤屈,殺人就是殺人,這種行為就是在觸犯法律,不應該被提倡,更不應該被支援。你可以選擇同情長藤教授的遭遇,但他的情況僅僅屬於‘個例’,並不是說法律在大多數情況下都無法起到應有的作用。你不能因為他個人的遭遇就全盤否定大眾的正義,長藤教授的行徑,應該譴責才是。”
灰原白了一眼菅野,嘟囔了一句:“你說的話你自己信嗎?”
“就算我不信,我也不能忘了我是一名警察,不得不信。”
“別忘了你剛給了我一把手槍讓我防身,警察先生。”灰原笑道,“——你的正義也是蠻靈活的。”
“啊,說的也是......”菅野皺起眉頭,悶悶不樂地把筷子杵在飯裡,“所以說啊,法律專家都解釋不清的問題,幹嘛拿出來自討沒趣啊?反正對我來說,我不過是找到了殺人犯,然後把他逮捕歸案而已,職責所在,沒什麼可解釋的......
至於你同不同情教授,那就是你的事兒了,我確實不該反對。”
“早這樣該多好。”
灰原道了一句我吃飽了,丟下碗筷回屋去了。
飯是她做的,所以菅野得負責刷碗。自從收留了灰原,菅野就過上了這樣的日子。
“正當復仇啊。”
菅野抬起頭,望向窗外的夜景。
“——才沒有那種東西呢。”
第1卷.END